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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水然回到倾府,莫名有些失落,失落之后便是一如既往清醒如初。
小厮周媛看到他这副样子,有些心痛,却不敢表述出来。
“周媛,沐浴更衣……”倾水然撇过头去,看了他一眼。
“先沐浴,后更衣。”他提醒道,一字一句,似乎竟然要溅出血来,从口齿之间,那份哀愁愁怨,无人不知无人不晓,渐渐渗透进骨髓,从那指间溢出,蔓延雾气,苦遍了整片屋室。
那一刻,周媛看到了不一样的水然公子,从前的他,从来没有在眉间酝酿出那番神色,如今不知怎么的,就突然如此感慨。
他闭眸垂睫,眸子里一湾水月,掠过一丝清浅。下一秒,便恢复原样。
尚余疏影照晴空清浅。瞰沧波赏月梧园,恨广寒宫树,晓风摇落。莓砌扫珠尘,空肠断、熏炉烬销残萼。殿秋尚有馀花,锁烟窗云幄。新雁又、无端送人江上,短亭初泊。
篱角。梦依约。人一笑、惺忪翠袖薄。悠然醉魂唤醒,幽丛畔、凄香雾雨漠漠。晚吹乍颤秋声,早屏空金雀。明朝想,犹有数点蜂黄,伴我斟酌。
一停一落,一呼一出,于水浴中饮酒,壶酒难销醉心头,感慨万千,挟裹西风释重负,窗棂上弦月,却不晓,重负何来,只身独神,拖拽不前。
双臂沉重,心羸如磐石,一击仿若即碎,强自取折,如那青花龙穿纹带盖梅瓶,直起直落的光釉华彩。这一切,都隐埋于倾水然的心中,除他之外,别人悄然不觉。
饮酌一番诗词,水雾鬟湿,一切尽是镜花水月,空洞之物!他现在才恍然大悟,若有所虑……
“周媛给我弄些吃的来。”沐浴更衣完毕,第一缕曙光照了进来,他才知道这是白日,而刚才吟诵默念的诗词呢?
“哼,嘻嘻。”他轻笑一声,此时此幕此景的倾二公子一往如初,紧接着闭眸一下,锁住了万千秋水,然后拖袂而去了,风款款吹拂着廊间的花草,盖一物一属悉薄晦罢了。笑意浅浅,白衣坠地,流星飞瀑,下降凡尘。
来到厨房,这时无双正做着吃的呢!
他刚踏进去鞋履,就撞了个正着,直直撞在她的身上,而无双索性借机扑到他的怀里身体前倾,如愿落幕。那双纤纤玉手轻搭在他胸脯之上,闻其声,屏其息,心跳一个劲儿……撞着,似若要像丰腴雪白的白兔一样撞出了怀来,可那股热流抑制着,不让任何人察觉,在内心缓缓汩汩的流淌。第一次,有生以来,她尝到了男人胸怀的宽大与温暖,那比金钱与名利带来的短暂的或长期的幸福要珍贵的多了,人情最为可贵,可身为奴仆她哪能达到那种渴望的地步。
他笑意渐失,不知为何。眸子闭了住,如同那薄唇抿了紧……也如同那眉峰高耸之处的一缕皱纹的潜伏。
松开手的那一刹那,一丝温暖也如灰烬一般暗浊无光了,明明换做以前,他对这种“调戏”皆以为然了,自认为简单而可行,事后没留下任何烦恼和负担而今,他却去想,这份温暖来自于何时何地,究竟出于何种心境何种目的。这份温暖独树一帜,似曾相识,与往常相似,却深藏于心地,挖掘不出,他想去深究,可细琢下去,终究无果。
风流公子,今日,却也沦落到如此地步,为儿女
情长所牵绊。想必是曾经的某一段被他当做的俗称“逢场作戏”的戏码,乘舟侧畔千帆过,其中一小段也未尝不是那一叶扁舟,顺流而下罢了。
“停泊靠岸的始终不过缥缈虚无,尽然。”旁边,四少爷倾浩蓝意外点拨道,长了一岁,自然明事理不少,头脑里多了一份顾虑。几乎夙城所有的王公贵族都是在一夜之间长大的,而那时身为倾府最小的一员,自然要加入其队列当中。
但是,四少爷不能说出口,他要时时隐瞒,这一切意图都是为了二哥哥好,对呀,谁叫……母亲逼迫他的呢。要不是他母亲教他这么做,他早就打算将这一切事实交代给哥哥了。他小嘴一嘟,便卷起桌案上的书离去了,只剩下厚厚的一沓,在书房的蒸晕中生根发芽。
那时外面的栗子树,于旁视之,定睛一看,像白色毛毛虫一样,放眼一望,又像阵阵散落的繁星一般,纯洁美丽,以及那身后离不开他眼球的摇曳的竹枝,及不知名的花清雅而秀丽,独具一格,不沾染庸俗。
“唉……”倾水然回转过身来,叹了一口气,那口气浅尝辄止,却郁闷于心,硬生生使得他深思良久。却没觉察到小公子的动静,依旧发木发呆,又凝望那院内的栗子树,参天蔽日,却脱光了绿衣。风吹动,吹不开一番思绪……那人,仿若雕塑,木头。
明明不记得,还要遭受这么多罪。可正是由于不记得,才像换了一个人似的,在旁人看来,倾二公子不只是一下子收敛了手脚,归结其因准备静下心来打理倾府的诸多事务;还是因为玩累了这以往千奇百怪花样迭出的一招一式。殊不知,他竟是因为一件记不得的事情,而苦闷纠结于心,都没有额外的其他心思。
他想道,定是他之前负了一个人,可他为什么要去追究那么多?他以前,花前月下,可不会追究这么多。
可负了这个人,负了就是负了,可为什么事到如今他才怀念起,这究竟意味着什么?
苦闷郁结于心啊!排遣又无处排遣!安放得当!
他进入卧室,刚从书房那里打道回府而归。周媛刚送点心过来,热乎乎的,热气腾腾冒着热气,在这初冬时节,格外暖人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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