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柳桥之下,行舟之上,酒香四溢,对影成三人。
潜身于倾水然携带之留离之剑当中的为了生存在这个世界上得以保命而甘愿沦为剑灵的两百年前冥界的龙樂将军,暗自窥听船儿上潞王朱邪与剑客刹罗的对谈。
“你懂吗,”随行小厮划桨行于清粼之上,鱼儿跃跳于下,听闻朱邪声声念叨,“……”
倾水然举起纤细如竹节一般的葱指,假装全神贯注地用那两根于清涟翩跹之下微微泛红的指头捻住白玉萧——那是昔日黛青送还与他的纪念他们之间相遇的见证物。
朱邪挨着船沿儿,并不顾衣袍倾落入浪怀,沾惹了水花,却独自把酒赏花,一眼抛去,秋日里,夙城的分光格外秀丽,远处青庙之上,顺着纤尘不染的千步梯上去,便是初黄的景色,如同降临时的黄昏落日将余晖浸染其间,晨钟暮鼓时而从山上古寺传来,有挑着担子买卖红烧肉的小商贩一如既往地不受山中和尚待见,却受那个依旧调皮的小尼姑青睐与流连。
不觉,他被倾水然如若罄钟般清脆悦耳的声音给唤醒了,朱邪这才焕然顿悟,聚皱的眉毛如远山炊烟云散一般,方才一幕只不过是以往的一些回忆罢了,今日已都随风而烟消。那时候,在迢渊寺,这个小尼姑依旧地眼馋。
“明明是半道出家的弟子,却犯了贪嗔痴三戒。”朱邪似是口中一直在默念着什么,然而只有他自己最能够听清自己的嘀呤,连同自己心里面最接近犹如清泉一般灵魂的根苗,那时仅剩的一滴灵魂能够容忍海娥山山中泻泉洗涤,今时却贪恋权贵富华,不舍沽名钓誉的一重又一叠的变脸戏法。他明明是最爱那个徒弟的,却……极力掩藏。
不知什么时候,朱邪唤来了对船上的人送来了好些酒,美酒如故,唯独缺少了犒劳空腹的佳肴。
小厮第一次这般对此置若罔闻,水月镜花,映射的皆是每个被做成傀儡一般的人的丑态,原相毕露,尽显无疑。他懂,怎会不懂,其实主人一直都深深地隐瞒着其他人,有时候就连自己也忍心欺骗,下得去剜心剥骨的狠手。
朱邪不顾自己是否会再度醉饮,船儿轻晃,双手握樽,只是尚未下定一饮而尽的决心,刚才他为何要这般尽心尽力地对待倾水然,明明他是自己的情敌,明明是自己的对手。可是他……知道的,倾水然爱的是她,而他的这个傻徒弟也一直心系于他,而他……永远都不可能,除非他远离皇宫,愿意放弃权高位重的潞王身份,只为变作一个平凡人,生生世世都守护在她身旁。
倾水然利用吹箫洗涤与化解了心中的那团焦躁之火,持萧拂去白衣,萧声宽阔辽远,弯弯柳桥如同一个避风港,将朱邪耳畔仅仅剩下来的那些把琵琶拂抚流风欢唱的歌伶都聚拢于此。
千呼万唤始出来,犹抱琵琶半遮面。
“不……不行的。”朱邪言道,一边着急躲酒,一边却痴痴的傻笑,眸齿间溜缝儿,到头来,滞留于心却不得不消失殆尽的总归是苦愁滋味儿,竟如同倒酒入肚使得空腹遭遇一趟翻江倒海之难的那股一生一世都隽永不散的沁入心底的苦。
“转手拨弦三两声,未成曲调先有情。”一个狐媚妖怪幻作人形,清唱《琵琶行》的曲调,似是迷住了半醉半癫把住船舷以不使自己摇摇欲跌翻身进水下沦为狼狈的朱邪。
尔后,朱邪漫不经心地用手擦着泛出一丝铁屑的船沿边儿,丝丝掉落的由剑鞘开光剥落的铁屑最后竟成了一抹朱砂,犹如两把平行之剑于夜晚之下较量摩擦出的星火,相接的水天之上,猩红色的灯笼高高垂挂,将他的脸还有歌伶的脸颊给晕染得格外的滚烫、羞怯,任观客持笔点墨描摹入血红的暗洞内,朱砂已红,瓜熟蒂落,从天而降,一片星点,蓦然被烟火“唰”的一下照亮,因为这片滚烫,一片绛紫色的幻雾草随蓦地被点亮的天幕而抛洒入海、追到无数个相隔的船篷之外,成了化开的十字花絮。
船上描摹老人,摊出一粒朱砂红,即刻铺染化墨,点落成花,构造为画,与那个灵狐一族的狐媚妖怪乃属同类,名字一个唤作屠苏爷,一个唤作屠苏娘。这漫天遍野的幻雾草便是她所点燃的,在灵狐一族中,灵狐屠苏是为数不多具有灵力且化作人形的,一百年的修行,练就了她在人世生存的基本能力,以适应每一年的命数变化,更不致于在面临剑士的时候逃脱无法。
好歹朱邪昔日也是创立红雪阁的阁主,曾在海娥山琼玉阁下做师父,这点儿幻魅之术还不致于使他陷入昏迷之中,只是他以为自己是由于过度饮酒而欲昏昏欲睡呢!
船上其他陪同歌伶都幻作一阵风吹散而去,明月高悬之下,时间一分一秒过去,寄身于船舷之内的如今只剩下朱邪还有欲打算汲人血、**气的一公、一母两只狐妖。
朱邪并未深陷他们的迷幻之术,只是以为梦中,站起身来,挺起喝得圆挺的肚皮来,抡起偌大一只拳头来,朝这两个丑陋怪物挥去,却只见朱邪立身不稳,船身晃荡晃荡地响,左边一个狐面人形,右边又一个人面狐身,时而隐现,时而消失,阴魂不散的,实在是令他纳闷不解,什么时候——这些个花灯节上装神弄鬼的幻人来凑热闹了!
小狐狸却修着灵狐一族的独特气息还有漫天弥漫的幻雾草的独有味道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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