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祖卑荣等与峨眉一行人自出了西域以来,已是过了月余许,期间夜住晓行,露宿风餐。但觉气候温暖,风儿渐变干燥。途径说话的行人则都带上一股陇蜀味儿,料是已经进到了川地,距离峨眉山,路途只怕也已不远了。
车夫早在出西域边境时就返回了,本欲再散财省力,却又受限于铎凰的管制,从未见过有镖车和商船的影子,只得安步当车。
峨眉派里众人倒都身负轻功得意,每天走起来算不上多累。可祖卑荣这等对内功一窍不通之人就苦不堪言了,先是不能拖队伍后腿,又是要背负田小娟。好在金二龙念及兄弟情谊,和他约定好从此先后背负田小娟半天,但是在剑门关才说这话未免显得有些太“雪中送炭”了。
这天天还未亮,祖卑荣就被林梓安提着耳朵从睡梦里叫了起来。迷迷糊糊下跟着队伍走,整条腿说不上是麻木还是迟钝,就像两条受了潮的柴火一样。只是在地上徒自蹭着前行。
不知走了多久,来到了一洼溪水边,祖卑荣但觉浑身困乏,将田小娟交付给身旁的金二龙,自己则走到那溪水旁,先是掬一捧水饮了几口,接着才将自己脸脖都打湿,梳洗起来。
清洗一番后,祖卑荣站起身来,但觉神清气爽,不自觉地眼望前方,但见芳草萋萋,好鸟在树,碧清连天,一阵山风蓦起,刚好吹拂干他脸上的水珠,就像是一个极其体贴的女子在慰劳自己的丈夫一般。
川渝的具体形象,正像是这股子山风般轻松愉悦,却又和姑苏江南的温软烟雨稍有不同。若以食作喻,苏杭一定是块香甜可口的点心,巴蜀则需是一盆子水煮鱼,**地端上桌来,**地吃,**地擦完汗后**地走,且在看见它的同时唇齿生津、食指大动,正如川渝姑娘留给你的那惊为天人的初面。
祖卑荣和巴蜀女子打过交道不多,自然也难修什么良缘美眷,但林梓安却真的透着股泼辣劲,祖卑荣身为阶下囚,却难免想入非非,要给这段算不得多美妙的旅程添一丝香艳。
“喂!神出够了么?该走了!”只听得前方叱声响起,祖卑荣忙反应过来,满口应着,走了起来,却将田小娟留给了金二龙。
对身后传来不满的呼喊声充耳不闻,祖卑荣快步向前,到了队伍后。见众人都调转过头来,齐齐地盯着自己,不免有些尴尬,遣辞道:“这个...刚才洗了把脸,有些延误。”
“嗯,是该洗洗,上得山去,只怕也没时间洗了。”林梓安站在领首,不咸不淡地这样来了一句,接着便带着众人又走了,徒留祖卑荣一人原地凌乱。
“什么意思...什么就没时间洗了...她...”祖卑荣思绪触处,不禁怪叫一声,这一下可将前方的人都吵到了,纷纷转过头来,十二双眼睛齐齐盯着祖卑荣。他则强笑道:“你们先走先走,我...我们稍后就来了。”
林梓安略有怀疑地收回视线,转过身去走自己的路了,峨眉弟子自然也都随着她,队伍末尾却依然有人要时不时地再侧过头看几眼祖卑荣。
祖卑荣但觉得浑身不自在的紧,心想:“林梓安话中所说,分明是要把我们处死在峨眉山上,我却如何能束手就擒了?须得想个办法出逃才是...”
他思索片刻,知道自己势单力薄,若是单独逃跑一定不成,金二龙定得助自己一臂之力,哪怕这力量再薄弱再微小,只要他抓起把沙子,抛撒出去迷迷人眼也是好的。
这样想着,祖卑荣终于下定决心,瞅准一个众人警惕卸下的空隙,折返过身跑去。只是数丈,就听见后方传来嘈杂声。自己的行踪已然暴露,必须得将脚步再加紧放快些了。
如此没命地跑了几十步,一路上却不见田小娟和金二龙的踪影。祖卑荣心中益发慌乱,但见溪水潺潺如旧,草绿树直。正是自己当时和金二龙分手的地,可眼下他却不在这儿,莫非他是...
忽然间,只听得“啪!”的一声嗤响从自己背后传来,祖卑荣忙不迭地回头看,却只见到一条黑影在自己面前掠过,自己便眼前一黑,立刻不能动弹了...
...
过了许久,祖卑荣终于有了知觉,只觉得自己脸上湿答答的,睁开眼一看。发现自己手边正是那条溪水,一人身着玄袍,背向自己,脚边则倚着田小娟。
祖卑荣只觉得脑袋一阵刺痛,接着便将失去知觉前的记忆全部回想起来,他被一个黑影给袭击了,现在看来,只怕黑影便是面前玄袍客了。
祖卑荣挣扎着从地上坐起,他不敢闹出太大动静,因此两条腿没有怎么挪动,靠的仅是胳膊支撑在地,向后不断退而已。他甚至连呼吸也不敢大声,待到他终于坐定那一刻,心中悬着那块石头终于也落了地。
“你畏畏缩缩、掩耳盗铃想持续到什么时候?”
这声音中气十足,显是内力高深通明者所发出。祖卑荣心里一惊,没来由地生出畏惧一股,简直马上就要低头认错了。但稍作镇定一番,他还是鼓足勇气,没有动弹。而是像一尊石像那样,直勾勾地盯着面前人。
那玄袍客扭身过来,露出一张颇为英俊的脸,丰神俊朗、剑眉凤眼。两鬓星白斑驳,皮肤虽有细纹,却仍可识出其风度翩翩。只是双眼实在是深炯有神,像是两颗碎钻那样,射出来的目光更是凌厉至极,令人无所遁形。和夏逍遥相比,面相要多刻薄而少儒雅了。
祖卑荣心中咯噔一下,那人只是盯着他,过了半晌,从宽大的袍袖里伸出只手来,指了指躺在地上,仍在昏迷的田小娟。道:“我女儿,为什么会和你们这两头货在一起?”
他话语刚落,大概是为了示“两”这个数字,抬脚于身前草丛踢了一脚,立刻便有一个人骨碌碌地滚落下来,刚好卡在祖卑荣面前,正是金二龙。
祖卑荣见他眼睛嘴巴都大张着,却不说话,心中奇怪,伸出手来探了下他鼻息。发现他呼吸仍旧通畅,立刻反应过来他是给点穴了。
玄袍客自然是田轩辕了,他冷笑着逼近,道:“你还没回答我的问题,你们是谁?把我女儿怎么了?”
他话语中充满了尖刺,祖卑荣汗颜不已,忙安抚他道:“请您先冷静冷静...我叫祖卑荣,这位是金二龙。我们是您女婿的部下,至于田姑娘怎么变成这样的我们却也没法得知,只是...哦对对对。”
他语气欣喜,伸手进衣服中摸揣一会儿,终于取出个荷包来,将它打开,里面呈着的一片片早已风干了的祛毒雪莲。
田轩辕挑眉,道:“什么意思?”
见他不解,祖卑荣忙解释道:“这个...这个...这个叫‘祛毒雪莲’,是将军千辛万苦从昆仑山上摘下的,用以治田姑娘的身疾。”
田轩辕看他们一眼,脸上的怀疑已不复以往那样盛,只是仍然生硬地道:“那...你们告诉我,你们如何给峨眉那群小娘皮捉住了?”
祖卑荣没有回答这个问题,此时瞧这人面相,只觉得愈发熟悉,不由得愣了愣,然后指着田轩辕道:
“咱们...是不是交过手?”
田轩辕神情一凛,道:“我说怎么看你这么眼熟...骆驼大狱?那个只手持剑的家伙?怎的现在技艺如此不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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