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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17
大年初一,天降祥瑞。
鹅毛般的大雪扑簌簌的下了一天,地面蒙上厚厚的积雪,屋檐上悬着透亮的冰锥,长短不一。平整无暇雪白里,落了几个脚印,很快又被新的雪花填平。
偌大的宋府,银装素裹,干净宜人。
花容趴在床上睡到晌午才起,抱了本书斜靠着床栏看的起劲。宋府的丫鬟小厮围在后厅火炉旁烤红薯,滋啦啦的甜浆顺着焦黄的皮滚了出来,冒着晶亮的泡,发出诱人的香气。
门吱呀一声,厚重的帘子还未卷起,一道刺骨寒风便嗖的冲了进去,将案上的宣纸,书籍吹得嚓嚓作响。
屏风后的人慌忙将书压到枕头下面,故作镇定的问道,“是谁?”
桃枝端着天青色菊花釉盘,反手将门合上,柔声道,“公子,我是桃枝。”
她穿着藕粉色对襟小袄,洁净的脸上透着些许羞涩,百褶裙边点缀了几多月桂,乌黑的辫子凝成两髻,插着莹润的粉簪。
“你等一下!”花容从床头抽起一条长布,胡乱缠在胸口,又披上外衣,“桃枝,进来吧!”
桃枝将盘子放到床边的几案上,长睫掀开,粉嫩的唇抿了抿,面前一片凌乱。锦被大敞,上面堆着脱下的绢袜裤子,床尾丢了几本书,书皮被盖住,看不清楚。
花容抓了个髻,因为躺着的缘故,发簪摇摇欲坠,她坐直身子盘起腿,仰面问道,“专程给我送吃的?”
桃枝抿着嘴唇点头,将盘子里的红薯细细拨开,递到她跟前,“公子,你读了两个时辰的书,不如休息一下,别累坏身子。”
她声音柔嫩,明眸皓齿,望着花容的时候,就像只可爱的雀儿,自从花容住进宋府,便一直由桃枝伺候。
“桃枝人美心好,谢啦,老远我就闻到香味,烤了几个。”花容张开嘴,一口咬下去,饱满的甜糯绵软可口,不多时,那两块红薯悉数入肚。
“烤了十几个,公子还要吗?”桃枝乖巧的望着她,花容刚想回她,冷不防上涌了一口甜气,饱嗝便一个接一个,根本停不下来。
桃枝忙去找水,花容对着窗户边比划,那里有个茶壶,桃枝没寻到杯子,便抱着茶壶跑回床前,粉腮凝了紧张不安,“公子,你喝口水。”
花容翻了个白眼,嗓子黏腻的说不出话,便拎着把手往嘴里灌了几口,稍觉得舒服一些,却见桃枝单纯的眸子一脸好奇,“公子,这是什么?”
她不识字,手里正举着一本书,眼看就要翻开,花容不管不顾,拎着水壶扑了上去,手忙脚乱间混着心虚慌张,打翻了水壶,床尾的那几本书跟着遭了殃,湿哒哒的与锦被揉作一团。
“啊,我的宝贝!”
花容砰的一脚踹掉水壶,二话不说捏着手指拾起那几本书,光着脚丫子往窗户边跑,那里有炭火,桃枝手足无措,小脸变得煞白,因为紧张害怕,说话便不自觉结巴起来。
“公子,我..我不是故意的..多少银子,我..赔你。”
她伺候花容没几日,便收到几只好看的簪子,加上花容不拘小节,对下人极好,心中自然怀了敬畏和感恩。
眼看着得罪了主子,桃枝眼眶里蓄着泪水,滚圆的珠子转了几圈,顺着眼角滑了下来。
花容顾不得安慰,赤着脚又跑回来一趟,捏着书籍,敷衍的圆了句,“没事,一会儿烤干了,照样能看。公子我过目不忘,桃枝,你出去吧,别叫人进来打扰,我今日谢客。”
汴京城内,最热闹的日子便是此时。走街串巷拜访故友的,与长辈促膝长谈的,老少同乐,十分融洽。
宋寅还有几日才能回京,花容初入京城,更没有几个朋友可坐下闲谈。
相比起其他府邸的门庭若市,宋府的确有些门可罗雀。
花容将那几本书摊开摆平,又将圆凳往炭火边推近,暖融融的火苗熏得她头昏脑涨,字迹稍有晕染,不妨碍通篇赏读。勾画细致的场景因为浸水,多了一份琵琶遮面的神秘感。
想着再有几日便要给学究交作业,花容走到书案前,拿起镇纸,压在宣纸边沿,上好的澄泥砚,平缓的磨了几道,墨色如油,浓淡相宜。花容捏着笔杆,心中早已思量好该写些什么。
花九重自小教她习字判文,经书野史,新政国策,往往没讲几句,两人便会争得面红耳赤,偏偏花九重翘着胡子很是得意,声称花容青出于蓝,天造奇才。
花容以为,那是父爱蒙蔽了他的双眼,让他失了理智,口出狂言。
洋洋洒洒三页纸,花容把笔放到水池里,低下头吹干墨渍,笃笃的敲门声响起,花容没抬头,“是谁?”
桃枝右手搭在门上,扭头瞅了眼远处廊下的公子,回道,“公子,我是桃枝,有客人来拜访。”
“不见,就说我病中枯槁,不愿见人。”
花容卷起来作业,塞进长筒里,又将砚台和毛笔泡进水池,准备清理干净。
“公子,奴婢跟他说了,只是,那位公子很是执念,务必让我通传一声,他姓孟。”
闻言,花容立时把手从水里捞出来,胡乱擦了擦,扬声道,“赶快请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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