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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044

清风乍起, 将桌上的宣纸吹得四下飞走, 唯独被纸镇压着的那张, 卷了边沿，扑簌簌的发出呲嚓声。

花容被他猛然一拍，登时矮了身子，往后一避, “微臣只想做分内之事，皇上，若无它事，微臣告退！”

段无暇从怀中抽出一条巾帕，按在掌心擦了一遍，随后扔到案上，踱步到屏风前, 一边拿指甲勾着金丝银线，一边用余光斜瞟低头的花容。

“朕派吏部去明州打探一个人。”

花容抬头, 那丝不安瞬间涌到胸口，她哑着嗓子, 哽住想说的话，面上依旧一派祥和。

“何志敏。”

这名字花容从前听过，是在青州府大牢里，花九重亲自跟她说的。何志敏是明州底下镇上的里正, 公务清闲，百无聊赖之际，便给自己找了个仿造路引的活干。

花容的假身份, 便是出自此人之手。

段无暇将花容的反应悉数收在眼底，见她慌乱的眼神很快被掩与神下，不由叹道。

“看来你不认识他，说来也怪，最近有人向朕弹劾此人，说他徇私舞弊，伪造各类路引。还有，秘奏中说他，是当年宁王逆党...”

花容倒吸一口凉气，若段无暇只说前头路引之事，倒也无可厚非，毕竟在青州府救他的时候，他便知道自己的真实身份。如今隐瞒入京赶考，在段无暇看来，只是为花家翻案。

那他后半截说的，又是什么意思？

是警告，还是试探，又或是觉察出孟昭云的底细？

短瞬之间，花容却如同度了数年，她将这几种猜测全都否定，唯一可以确认的是，段无暇想通过何志敏，抽丝剥茧。

她的一举一动都在段无暇的注视之中，花容知道，自己不能露怯，更不能过分慌张，她昂起头，笃定的答他。

“回皇上，微臣的确不认识此人，可是微臣的父亲，为了让微臣有朝一日为花家翻案，特意找到此人伪造了进京路引。

皇上顾念花家救命之恩，没有揭穿微臣身份，微臣感激涕零！”

段无暇自然忘不了是花容救得他，可此时花容将救命的恩情搬出来做借口，着实令他有些闷滞赌气，无处发泄，遂顿了一脚，笑道。

“花提刑，孟侍郎与吏部尚书协同陈国公共同办理此事，朕倒是想保你，可若陈国公在何志敏处发现了了不得的东西，拿着回来参你，朕该如何处置？”

“皇上需得秉公办理！”

花容气势丝毫不减，俨然底气十足的样子，转头又道，“父亲尚在人世之时，曾告诉微臣，何志敏处没有留下任何微臣的路引流水，便是置办的单据，也被父亲销毁了，绝不会给皇上添麻烦。

皇上英明圣断，微臣感恩戴德！”

马屁拍到了马嘴上，堵得段无暇一时语塞。

“花教谕，果真谋算深远！”

他咬牙切齿，方才宁王逆党一言，纯属信手拈来，他没有证据，也只是为了试探花容的忠诚。

她可以蠢，可以为了男人不要脸，但不能威胁到大周江山的安稳。

“回去吧，抓紧结了此案，朕的国库，恭候花提刑填充！”

花容连忙推出门去，右脚将将跨过门槛，又听那人道，“对了，太后明日办宴，邀帖上有你的名字。”

“微臣并未收到邀帖。”

段无暇从紫檀架子上抽出邀帖，凌空扔了过去，花容踮起脚尖接住，邀帖正好打开，露出里面的字迹。

顾太后请了此次春闱十甲，又邀约汴京城世家贵女赴宴，明面上是宴请，实则想变着法子拉拢朝臣，能凑成一对便是一对。

花容有些头疼，抹额叹，“皇上，微臣能推了太后的邀约吗？”

“自然可以。”段无暇一顿，花容面上立时喜笑颜开，却听那人接着说道，“顾太后最记仇，邀你过去，无非仗着你是新科状元，又曾偶然救过她的性命。你这样直白的拒绝邀约，太后下不来台不说，便是其他王宫贵胄，亦要同你划清界限。

你自己酌量着办，朕不管后宫之事。”

“皇上，那顾太后万一给臣指门婚事，微臣该如何是好？”

闻言，段无暇忽然大笑起来，仿佛听了什么了不得的笑话，一时间笑的前仰后合，最后捂着肚子手指花容，紧绷着笑意道，“你怎的自我感觉如此良好？世家贵女挑选夫婿，不光注重根基家世，对于长相样貌更是务必在意。

你仔细看看，有哪点值得她人看上？”

说罢，将手指向屏风后的铜镜，花容在心里骂了几句，面上附和着笑意，“皇上说的甚是，微臣多虑了。”

人走远，绕着花丛拐进一片盎然的绿意，段无暇脸上的笑意霎时抽减。

他拾起案上的帕子，捏在掌心看了半晌，复又凑到鼻间，用力一吮，那厮古灵精怪，刁钻蛮横的样子立时浮现在他面前，栩栩如生，段无暇伸出手，凭空捞了一把，镜花水月，他摇摇头，凛声对门外的内侍道。

“去翠微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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