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阿紫有自己的卧室, 就在雪泽的旁边, 小小一间。

黑川把婴儿掖在袍子里不让人看见, 又小心躲避着行人, 好不容易才跑过去。

那时阿紫正在屋子里缝衣服, 黑川在门口喊了一声，阿紫颇为惊讶的抬起头，“您怎么会来这里。”

“是一件关于小孩子的事情。”

黑川把孩子拿出来, 动作不太温柔, 但那是一个很安静的孩子，即使遭到这种粗暴的举动也没有一声哭喊。

孩子被放在襁褓里，阿紫摸了摸他的脸蛋，带着可爱的触感。

“哈呼——”

孩子发出一声小小的叹声。

阿紫的心都要融化，她摸摸孩子的小手，又帮它掖好被角，转身询问：“这是……您的孩子吗？

”

为什么人人都以为是他的孩子呢？

难道他长了一张初为人夫的贤良面孔吗？

不过这时候也找不出理由反驳阿紫，只是顺着话说：“与我有缘。”

“倒是您会说出来的话。”阿紫轻笑。

除了孩子以外, 黑川还把这几天攒下来的金钱留下来，一部分来自于商队的酬劳，一部分是城主的供奉, 都是铜钱, 沉甸甸的。

他把铜钱留下，“我想把孩子寄放在这里，先由您抚养一段时间。”

“此外，还想找您要一块肉。”

他比量了一下大小。

却没想到阿紫紧紧关注着孩子的事情, “那么您什么时候会来接他呢？”

“离开的时候。”

黑川回答。

说完这句话以后，他又想起这东西是“肉”化成的婴儿，又对阿紫说，“如果这个孩子有什么异状，直接把他扔到井里好了。”

“什么？”

“您在说什么？”

……

“他的母亲是妖怪啦。”

禅师走后，雪泽回到了卧房，看见阿紫身边的小孩子，两人顺势说起这件事。

雪泽坐在一旁恹恹的照镜子，“是禅师和妖怪剩下的孩子。”

她转过头，黛色的眉毛微微挑起，“是不是很像物语里面的故事？”

“不过禅师这种人，无论什么事情发生在他身上都不足为奇。”

“虽然这么说，但是也……”

阿紫抱着怀里的孩子，手足无措，居然是妖怪的孩子啊……

不过父亲倒是有一副冷酷的心肠。

想到对方的叮嘱，阿紫总觉得怪怪的，是在担心凡人的性命被妖怪祸及，还是相信妖怪之子一定不会死亡的能力呢。

阿紫又想起禅师的吩咐，说需要一块肉。

自平安时代以后，崇佛的信仰就已经普及开来，人人很少宰杀牲畜——当然饿极了的时候不算。

想要这么一块肉是一件为难的事情。

“是禅师要吗？”

听见这话，雪泽看向阿紫，“既然是禅师吩咐的话，你照着他的话去做就好了，北条家已经放弃攻打这里，城下町里面不是会有来往的猎人吗？”

“四处打听应该可以吧。”

“还有——”

雪泽又盯着那个孩子。

“我不想看见他。”

“先把他寄养在你父母家里面吧，需要什么去我的妆奁里面拿。”

阿紫看着雪泽的样子，心里叹气，微微行礼后退出了和室。

小姐似乎太过在意禅师了一点……

这是最让她担忧的。

走在回廊上，阿紫抱紧了襁褓，慈祥的看着孩子的面孔，她照顾过小孩子，当然知道孩子从小就是一个闹腾的小怪物，可以一天到晚毫不费力的在屋子里跑来跑去。

哇哇的哭叫声好像震天一样。

不过这个孩子不一样，从禅师送过来直到现在，他只流露出微小的呼吸声，好像随时都可能融化在空气里面一样。

不哭不闹。

从来没有见过的乖巧。

这就是禅师和妖怪的孩子吗？

2.

养父东海林宽太的情报还需要进一步核查，比如当时究竟发生了什么重大事情才会让所有高层人士沉默不语，甚至让两派敌对已久的政敌握手言和？

东海林柊吾想知道，但是这一切只能由他独自查清。

更有一件事情。

蓬莱岛上传来消息，自从他借用蓬莱玉枝复活以后，这件神物的便一直呆在一种萎靡不振的状态里面。

直到上一次红月事件。

蓬莱玉枝彻底枯死……不，用植物的衰亡状态来形容太贬低这件神物了，更准确的说法是——某样东西消失了。

那种独一无二神性光芒彻底消失。

只变成一件纯粹的玉质品。

很美。

但只是一件美丽的废物。

东海林柊吾还没有向养父汇报这件事情，他相信自己有能力解决。

在查看了诸多报告之后，他发现制造长生不死药的原料并非蓬莱玉枝的植物之气和妖怪的生机之气，而是一种更为精纯的东西。

如果用道家“一生二，二生三，三生万物”的说法来解释，那就是，蓬莱玉枝的植物之气和妖怪的生机之气都属于“二”，而这两者结合才会变成本源而纯粹的“一”。

只有“一”，才是真正的长生不死药的成分。

长生不死药。

东海林柊吾敲了敲桌面。

世界上真的存在这种东西。

他闭上眼，陷入沉思。

不多时助理敲门，示意他已经到了蓬莱岛。

潜水艇在穿过龙三角的时候，没有和往常一样遭受许许多多的触手攻击，似乎随着蓬莱玉枝的神性消失，触手也失去了源源不绝的动力和繁衍能力。

东海林知道在江户时代，蓬莱岛周围的触手不过是围着岛屿周围的小小一圈而已，后来到明治时代，随着项目的重启，才逐渐变成范围极大的领域。

明治时代的项目重启……

东海林下了潜水艇，随着小林博士前往蓬莱岛中央的研究基地。

小林博士和以前差不多，一副睡不醒的样子，她走在前面，步伐匆匆，看样子如果不是为了维持基本的礼貌，她甚至可能拽着东海林柊吾跑起来。

“自从蓬莱玉枝状态出现问题以后，研究项目一度陷入僵持状态。”

“蓬莱玉枝之所以是蓬莱玉枝，就是因为它独一无二，不可代替。”

小林博士说道这里几乎哽咽：“我一直以为自己面对的是，一辈子都不可能攻破的神迹。”

她擦了擦眼泪，带着东海林柊吾一行人走到一个培养基前，一株美丽的枝叶正在其中缓缓展开，散发着玉质的光芒。

“但是这个不一样。”

她小心翼翼的指着编号为029的枝叶说，“这是人造的奇迹。”

小林博士整理头发，搓了搓脸，然后摆出郑重的面孔看向东海林柊吾，“我知道这个世界上有神。”

她竖起手指指了指上方。

“但是，您认为这个时代，还是神灵掌控的时代吗？”

“或者说，您认为神术和科学的界限在那里？”

“很久以前以前人们祈求力量，是向神明祈祷，是否得到能力全看神明的回应与否。”

“神明的心情好或者不好。”

“你长的好看或者不好看，又或者其它鸡毛蒜皮的原因统统加在里面才能得到一个不确定的结果。”

“但是科学不一样，它代表着一个规定的范式，一个标准的流程和几样已经确定的，制式化的材料。”

“没有什么不确定的因素，就算是我这种人，跳着舞唱着歌扭着屁股也能把实验再一次、完完整整的重复下来。”

“不用向神明祈求。”

“一切只靠我们自己。”

“这就是科学。”

“你从哪里得到的？”

东海林柊吾突然问。

“实验体的原株你从哪片区域采集到的。”

小林博士打开地图，在一片区域上画了一个圈，“这只植物就掉在这里。”

“在一个年轻人的脚下——不知道他是哪家的孩子，居然会出现在那里，先不说危不危险，他至少对这片区域的原始生态造成了破坏。”

“年轻人……”

东海林柊吾缓慢念出三个字。

小林博士点点头，“是的一个差不多这么高的年轻人，从来没见过的年轻面孔，在他脚下发现的。”

“哪一天？”

东海林又问。

“您和会长同时来的哪一天。”

就是东海林死而复生的那一天。

东海林柊吾闭上眼，又睁开，点点头：“我知道了。”

“现在继续说长生药的事情。”

“好的。”

“还请您见谅我下面会用一些玄学术语来描述长生药。”

“在检测029的时候我们在其中发现了一种神秘能量。”

“这种能量我们已经研究了很多年，便是被称之为‘气’的东西。”

“但是和以前不一样的是，因为有原始检测和记录作对比，我们通过对029的研究获得了更进一步的认识。”

“029实验体内的气，可以分为‘阳气’，就是诸多古典典籍里面描述的‘天上清正之气’的阳气，而妖怪体内分布的则粗略的下一个定义，为‘阴气’，即‘下沉混浊之气’。”

“这二者合一，便是原始的‘气’。”

“是世界本源，藏在天地万物之间，无所不在的‘气’。”

“我知道了。”

“麻烦您继续研究下去了。”

东海林柊吾说道。

“我知道。”

小林博士回礼。

在临走的时候，东海林柊吾突然问道，“您觉得，这阴阳二气，分别有什么作用呢。”

“哎？这个吗？”

小林博士回答。

“阳气么，似乎让人身体强健，百病不侵，甚至伤口快速愈合——就像是蓬莱玉枝给人的力量一样，而阴气，则让人周身宁静，甚至代表某种更为神秘和黑暗的能力。”

东海林柊吾微微点头示意，离开了蓬莱岛，解下来他要去拜访那些名臣的后人。

这些人有的依旧在政坛中拼搏，有的人则已经沦落乡野，尽管当时对于政坛变动的消息封锁很严，但是东海林柊吾认为，在晚年闲谈的时候，还是有可能会将这件事的秘闻泄露出一两分。

“您询问祖父的事情吗？”

“不过关于祖父的事情我了解的很少。”

“他并不爱谈这件事，不过在晚年的时候也会说——居然存在这种怪物。”

“是的是的。”

“我并不太了解所谓的‘怪物’的含义，祖父也没有详谈。”

“应该是他的某个政敌吧。”

“所以才会冠有怪物的名义。”

“不过祖父只是在当时的国土安全局担任一个稍微中等的职位。”

“想必其它家传久远的官员所知应该更详细吧。”

“没想到东海林社长您会亲自前来……”

“不知我可否冒昧询问一下，您今天是否有在本地投资的意愿，上一年我们又增加新一轮改革和计划……”

……

“关于幕末的变动……这个似乎听说过一点，不过那段时间实在是太混乱了，各种真相纠结不清，还有许多后人任意添改，徒曾历史迷雾。”

“要我说的话，他们似乎在对付一个人。”

“是的，应该是幕府里面身居高位的一个掌权者。”

“那是一个武力的时代嘛，那里像现在这样兵不刃血的进行政-变呢，所谓的对付，自然也是充满了谋杀和暗算。”

“当时一直在喊着天诛，天诛之类的词汇，想必认为消灭一个人的身体才是唯一正确的事情。”

“这个人的话……我倒是确实不知道。”

“祖父也没有确切提起过这个人的名字。”

“似乎是，一个伟大的人物。”

“祖父一直在说，如果没有这个人，也没有当时那些风起云涌的历史开拓者了哈哈哈哈，这种话是不是听起来很奇怪。”

“明明所有著名人物和他们的功勋都好好的写在历史书上，但是偏偏又冒出这种‘黑暗里的人物’，好像传奇小说一样。”

“再说，当时的倒幕派和公武合体派可是水火不容呢。”

“一个在幕府里面的掌权者，是倒幕派的重要领导人，怎么说都很奇怪吧。”

“可能是我祖父老年精神状态不好，所以搞混了很多事情。”

“您只当听过，还是不要放在心里。”

……

“东海林柊吾？”

“你怎么会来这里。”

“去去，无论是你还是你的养父我都不想见。”

“你已经剥夺了我的权力，还想来这里取笑我吗？”

“哦……”

“怪不得找到我这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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