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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山火肆虐, 将整座都梁山染成了红色。
沈家的这处宅院, 本就是为了避暑而建，没什么暗道可通往外界，纪虎在附近山林搜寻了许多日，均无沈家人的下落。
到了第三日, 他们等来了沈藏珠一行。
南知鱼原打算回徽州去，被沈藏珠死缠烂打, 拽来了淮安府。
沈藏珠自马车上跌下, 来不及站起, 便被严能拽着扶着, 闯进了别院。
眼见着满院子的血迹, 以及几个老仆的尸体，沈藏珠惊骇地捂住了嘴。
严能和种玉更是哭倒在地上, 捶地哭嚎, 不能自已。
纪虎在一旁默不作声，倒是雁丘眼皮子活络，不多话, 先去屋中拾了一把大扫帚, 开始清理打扫起来, 口中劝慰道：“……姑娘莫伤心，指不定大爷他们已然逃了出去呢, 要不然怎么连尸体都没有？”
沈藏珠蓄满泪水的眼睛缓缓看向雁丘，有些赞同。
她自重生以来，最为珍视自己的家人, 此番她不顾家人，一意往晋阳而去，谁知家中竟出现了这等灭顶之灾。
纪虎昂声道：“姑娘，咱们要快些做打算才是，探子来报，张广略只留了一千人守着淮安府，大部队去攻打左近的泗州府，拿下这两座城，再攻下江都、润州，其后便可直抵帝京！ 若是他们今夜能攻下泗州，恐怕明日便会来淮安建设。”
他说到这里，仔细替自家六哥规划了一番。
张广略兵起隆平，一路摧枯拉朽地攻往帝京，如今再攻破几个城池，帝京危在旦夕，张广略入主天下，指日可待。
而梁国公府一旦起事，在距离和时间上，都不及张广略。
晋阳至帝京，千里之路，急行军也赶不上张广略攻城略地的速度。
沈藏珠的脑子想不到此节，满心都是哥哥妹妹，以及两个大着肚子的嫂嫂。
南知鱼见沈藏珠原地发愣，心下为她叹了一口气，口中道：“沈姑娘，这里可有什么密道通往外界？”
沈藏珠轻轻摇了摇头，看了看正在搬运横在院子中尸体的纪虎的手下，茫然道：“若是张广略的军队，攻下城池便是，为何会在城里大开杀戒？竟还追到山上来杀人？”
纪虎沉吟了一时，踟蹰道：“我曾听说张广略是个极其凶残之人，打胜仗屠城或是杀俘，是极平常的……”
南知鱼不知哪里寻了一把椅子，摇摇晃晃道：“把人杀光了，对他有什么益处？眼看着就要打到皇城去，等他做了皇帝老儿，他怎么收场？”
沈藏珠也想到此节，点头称是：“他如今胜券在握，何必杀人屠城？他若想坐天下，必定会善待黎民。”
纪虎神情一凛，缓缓地环顾了四周，突然吩咐道：“去看看有没有还活着的。”
南知鱼看了沈藏珠一眼，漫不经心道：“还挺聪明的。”
沈藏珠此时哪里有心思和他斗嘴，焦急地在院中踱步。
过了一时，一个兵士扛了一个受伤的男子过来，一旁一个颤颤巍巍的小脚老太抹着泪跟过来。
那男子额上有伤，大腿上还插了一把刀，又是哭又是喊的。
南知鱼走过去，在他身上点了几处，又自随身携带的药袋中拿了一个瓶子，撒了些粉末在男子受伤的腿上，一手用力，将刀□□。
男子还未哼出声，南知鱼已然点了他胸口两处穴道，男子脸上痛苦的表情立时减轻，南知鱼动作麻利地为他上药包扎，一系列过程行云流水。
他往男子口中塞了颗六颗药丸，男子知道大夫是在救他的命，忙不迭地将药吞下，噎的整张脸都变形了。
“……我听说衡大人在城破的第一瞬间就被斩了首，那张贼兵里就有人喊，不抵抗就不杀人，咱们这些不过是微末小民，只要不杀人就阿弥陀佛了，后来他们的兵进了城，也没怎么放火杀人，小的便放了心，想来都梁山接了老母下山过活，谁料下山的时候途经这里，被一伙人给砍了，好在我娘被我压在了下面，没什么事……”
男子放声大哭起来。
纪虎看着手里这把刚从男子身上取下来的刀，沉默不语。
沈藏珠心提到了嗓子眼，轻声问他：“这些上山来的兵，都怎么穿戴。”
那男子止住了抽泣，扶住了身边老母的手，道：“穿黑色的衣衫，不知道是什么兵。不过他们嘴里一口一个透，不知道是啥意思。”
纪虎猛的抬起头来。
透是晋阳汉子骂人的口头禅。
这群人不是张广略的部队。
张广略姑苏人士，贩私盐起家，自然是一嘴的吴侬软语，他部队里的兵士也大多是穷苦的江南汉子，有华北晋阳人士的几率几乎不可能。
他再度看了看手中的大刀，道：“薛成德将军世代习武，擅使大刀，他的私兵也用刀，人称虎刀军。”他看向沈藏珠，斟酌一番，又道，“莫不是薛成德的儿子薛豹？”
他说罢有些不解，又自语道：“可薛小将军乃是世子的小舅子，与孟家也是亲家，他与你又有什么深仇？”
沈藏珠心中早已冰冷一片。
薛豹。
阴魂不散。
来不及去细想其中的恩怨，沈藏珠便听到严能在房中喊：“姑娘，房中藏了一箱金锭！想是大爷的私财吧！”严能一定很激动，不然声音不会这么大，他还在里头喊着，“姑娘，您手头一向拮据，这回好了，大爷竟然给您留了这么多钱财！”
话音落下，严能便崩溃大哭起来。
“大爷啊，您怎么能这么去了呢？您不是还答应我，中了状元要让我去给您管纸砚笔墨的吗？”
沈藏珠再也控制不住心头的伤心，跌坐在台阶上，眼泪如珠般落下。
她重生到底是为了什么？
两辈子了，都害的父母亲眷枉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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