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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一夜,君青蓝并没能等来李从尧。一直到了将近亥时,守候在宫门外的唐影才只身回了王府,带来的却是李从尧被皇上留在宫中的消息。
君青蓝并没有因为这个消息生出过多的烦恼出来。燕京城内的舆论虽然对端王府极其不利,却也不过都是些市井流言,并没有什么真凭实据。最大的变数元宝此刻也叫她给攥在了手里,有什么可怕?
李从尧不会留在宫里太久。不然,暗中动手那人便也不会只选择李雪忆下手。这说明,他们对端王府还是有所顾忌的。既然如此,完全没有必要担心。
待唐影走后,她去了后院的马棚。将白日里从海棠苑取来的鱼羹送了一份去给马夫刘伯。她完全不理会刘伯惊诧的目光,丢下东西只说了一句话。
“检查一下这份鱼羹,无论有没有问题都要向我汇报。”
离开时,她飞快瞧了一眼碗中的鱼羹。她也没有想到在德化坊居然一直耽搁到了晚上,鱼羹在她屋中放了整整一日,这么热的天气,估计已经有些……馊了吧。将这样的东西丢给刘伯多少有那么几分愧疚,然而,作为叫容喜都钦佩不已的高人,检验一下馊了的饭菜中有没有下毒应该是不难的吧。
于是,君青蓝心安理得的回自己院子睡觉去了。她将元宝安排在了清露园中,歇息之前,特意朝他卧房里瞧了一眼。今天这一整天折腾的狠了,那孩子大约也累得够呛,即便来了一个完全陌生的新环境,他却睡得很熟。
月色如洗,给天上地下都披上层月光帛,淡淡似轻纱一般,将白日里喧嚣的燕京城变得温柔静谧。元宝的床榻正对着轩窗,铺陈开来的月光自窗中投入,落于地上,似沾了深秋霜雪,蓦然添了几分凄冷。床榻上的元宝似乎被凄冷沾染,盛夏里的天气将手脚都紧紧蜷缩了。身体缩成小小一团,几乎成了个球。
君青蓝瞧了他一会,心中莫名生出几分怜悯来。元宝睡觉的姿态分明在害怕,对周遭的一切都充满戒备。她似乎瞧见了五年前的自己,自打她决定离开管州府,踏上流亡路那一刻,便再也不曾睡过一个安稳觉。每日晨间醒来,大多都是这样的姿态。
她那时已经十二岁,面对家破人亡的变故尚且不能释怀。何况元宝只是个六岁的孩子。她忽然有点明白,为什么他宁愿冒着生命危险,也要到处去散布流言。他是为了能进入端王府!
元宝这一生只有福来一位亲人。福来突然亡故,他不能忍受亲情的缺失,所以便将希望寄托在了从没有见过面的,传说中的母亲身上。他是想在李雪忆的身上寻找一些寄托吧。
君青蓝缓缓敛了眉目,慢悠悠踱回自己屋中。前几日生病修养了许久,这会子并无睡意。索性便将手中忠言薄展开,执了毛笔略一思索,画了数个碧纱橱出来,碧纱橱上空有缭绕的烟气浮现。再之后,勾勒出一块素饼。笔锋才落,君青蓝的眼底忽然一亮。略一思索,唇畔边便有一抹笑容绽放。将手中忠言薄一把合上,吹熄了灯火睡觉去了。
第二日一大早,君青蓝没有同任何人打招呼,换了身藏蓝的圆领袍子便出了门。她并没有骑马
,只信步在街上走着。容含仍留在离她五尺之外,不远不近的跟着。
二人离了白虎区的端王府,一路直奔着大兴市去了。今日大兴市的人多的出奇,且以女子居多。君青蓝的兴致似乎极高,清眸于摊位间流连,竟买了一盒子绣花针。容含眼睁睁瞧着她将绣花针用个精美的木盒子装了揣在怀里,便朝着正南的朱雀区去了。
“你要去哪?”
君青蓝出门时不到辰时,如今已经将近巳时中,她在大兴市逗留了将近两个时辰。容含自问是个性子沉闷的人,却还是叫她给溜达出了火气出来。
“王爷到现在还不曾回府,你不是该想法子将王爷救出来么?”
“我正是在想法子救王爷回府呢。”君青蓝微笑着摇一摇手中木匣:“这便是法宝。”
容含颦了眉,毫不掩饰眼底之中的讥讽。他并不认为一盒子绣花针能救了李从尧。
“容含呐。”君青蓝瞧着他缓缓摇头:“你这人什么都好,就是性子闷了些。既然投生在这万丈红尘之中,人世中的俗事还是需要理会的。你可是不记得今天是什么日子?”
容含气息一凝,眼中便带了几分迟疑:“七月初……。”
最后一个字他却始终说不出。他的人生素来简单,脑子只用来考虑主子的安危。容含也是到了这个时候才发现,自己居然是个连日子都记不住的人。
“七月初七。”君青蓝微笑着说道:“无论是宫里还是民间,在这一日姑娘们都会乞巧。”
她瞧一眼手中的木匣子,眸色有瞬间的恍惚。很多年以前,她也是乞巧人群中的一个。她不知道旁的府里是怎样度过这一日,她只知道整个管州府里,她一定是闹腾的最狠的一个。无论她有多么不像话,母亲和兄长都只会用最温柔的目光瞧着她,任由她折腾。半句责备也无,现在……
“走吧。”她半垂着眼眸:“咱们也去凑凑热闹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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