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送弓三合一(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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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送弓(三合一)

罗盈盈生得很好看, 俏丽的小脸蛋尖尖的, 一双眼睛就跟杏核一样大,顾盼生姿, 眉眼如画。

她听到沈在歌推门的声音,就转了过来, 朝她挤出一抹笑意:“世子妃,你醒了?”

她温柔得像一团棉花, 虽知她是老夫人的人, 沈在歌的火气也没法撒到她身上。

“祖母又有什么事情吗?”沈在歌问道。

罗盈盈眉眼稍稍挤作一团,她解释道:“不是的,老夫人已经睡下, 是我自己要来找世子妃, 想同你说几句话。”

沈在歌“哦”了声,看向她,示意她继续说。

罗盈盈轻盈地迈上阶梯,和沈在歌在回廊的美人靠上坐下。

顿了顿,她才说:“世子妃和我姐姐年纪一般大,第一回看到你,我就觉得你像我姐姐一样亲切。只是世子妃是天上的明月,我只敢远观不敢近看,只怕叨扰世子妃。”

沈在歌心不在焉的, 她有些不耐烦,毕竟和罗盈盈关系不算太好,至少还没到说这些心里话的地步。

罗盈盈却毫不在乎, 她问沈在歌:“世子有跟你说过我姐姐的事情吗?”

沈在歌摇了摇头。

“我姐姐叫罗瑞禾,三岁就入了侯府。那时大小姐还没来府上,夫人喜欢女儿,便将她和世子一起养在身边。姐姐和世子一起长大,同进同出,关系十分亲密。世子待姐姐极好,有什么喜欢的东西都会给她,有心里话也都告诉她。那时世子还没有这么纨绔,是淳州人人称颂的世家公子,学识好,功夫好,人品好。姐姐十五岁那年,夫人和侯爷有意让她和世子结亲。于是祖母将她接回寿安堂。”罗盈盈话及此处,转过头看了眼沈在歌。

沈在歌听八卦正在兴头上,听她顿住,十分不悦,忙问道:“后来呢?他俩成了没?”

罗盈盈茫然了,她到底在不在乎谢允川?若在乎,听说他有刻骨铭心的青梅竹马,岂会如此淡定?

她摇了摇头:“那一年世子的生辰,他约姐姐一起去放烟花。结果他还没走出府门,就被一个黑衣人抓住,姐姐看到了,去喊侯爷救世子。可是侯爷醉酒,许久未醒。黑衣人惊动了侯府侍卫,被团团围住。姐姐担忧世子受伤,便回书房取了世子的长弓前去救他。姐姐的箭术是跟着世子学的,她一箭射中黑衣人手臂,世子趁机逃出。结果那刺客恼羞成怒,转而抓住了姐姐。世子大惊,搭弓引箭,射杀黑衣人解救姐姐。但没想到,黑衣人竟以姐姐为盾,挡住了世子的箭。世子力道无穷,那支箭穿透了姐姐的胸口,和黑衣人串成一串。她连句话都来不及说就断了气。”

罗盈盈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黑衣人仅存一口气,他拖着姐姐的尸首逃往后山,被追兵追至崖前,无路可逃时,他竟抱着我姐姐的尸体共归于尽,一起跳了下去。侯府侍卫下山崖搜寻时,只找到被野狼啃过后的残骸。他们将残骸带回,世子就跟疯了一样。抱着姐姐的尸骨,关在屋内,七天七夜没出门。再出来时,他就跟变了个人一样。成日玩乐喝酒赌钱,荒废学业,荒废武功,醉生梦死不问世事。”

“世子妃,你没见过从前的世子,他真是全天下最英武的男子,最喜骑一匹枣红的马,手挽长弓,箭无虚发。他打马自街上行过,满街红袖招。姐姐的死,带走了他的心肠,他的风发意气。”她略略垂首,指了指丹墀上摆着的那盆海棠,说:“那盆花是世子送给我姐姐的十五岁生辰礼物,是她最珍视的东西。如今世子和世子妃琴瑟和鸣,我姐姐若是泉下有知,想必也能含笑九泉。既是如此,那便让它物归原主吧。”

沈在歌微愣了下。

她实在想不到谢允川打马街前过,满楼红袖招是什么场景。

罗盈盈见她愣神,嘴角轻轻扬了扬。今日沈在歌对老夫人说的那番话,犹如一根一根尖锐的刺扎在她心口上。谢允川可以无视她,但怎么可以忘记姐姐呢?

只要他记得姐姐,就不会忘记自己。罗瑞禾死后,她一直养着这盆海棠,日日浇水,时时除草施肥。精心养护了四年,终于轮到它派上用场的时候。

她把这盆花送给沈在歌,别有深意。若是她介意他从前那段刻骨铭心的感情,必定难容这盆花,或摔或毁,怎样都好。这盆花对谢允川来说有很特别的意义,她毁了花,谢允川会生气;就算她能忍下这口气,把这花收下留在院里,往后她见到这花,就会想到谢允川因一个人颓废萎靡了四年,这件事会成为她心上的一根刺。而谢允川日日看到它,也会想起罗瑞禾,他这辈子都会记得她。

记得姐姐,就会记得自己。

可沈在歌岂是常人?用常人的思维来判断她,真是太幼稚了。

她听了谢允川这段故事,觉得罗盈盈比天桥下说书的都讲得好。短短数句,便描绘了一个集武侠大义、儿女情长为一体的故事。

听说谢允川此前有喜欢的人,她更是欣喜,她忍住喜色,沉痛地问罗盈盈:“你姐姐……她……是个什么样的人?”

罗盈盈望了沈在歌一眼,道:“姐姐她是由夫人带大的,活脱脱和夫人一个模子刻出来的,温婉柔和,端庄知礼,抚琴吟诗,是人人称颂的名门淑女。那时别人都说,姐姐和世子很般配,是英雄配淑女。”

沈在歌差点笑出了声,这里面就没一条跟她对得上号。

谢允川就算四年之后移情别恋,但审美不会变啊!

她更加相信胡文宣和梅千曲说谢允川喜欢她的话是在放屁!

沈在歌拍了拍罗盈盈的肩膀,悲痛地安抚她道;“逝者已去,你也别太伤心。你放心,这盆花就放我这儿,我肯定会好好养它的。”

她说得大义凛然,说得掷地有声,就连罗盈盈也分不清,她究竟是真大方还是强忍心酸故作大气。

她是真的打算好好养这盆花。

毕竟是谢允川送给他心上人的旧物。谢允川待她还算不错,作为回报,她对他好一点也无妨。

她让人把那盆花放在她房外的回廊上,这样她每天看到还能浇浇水。

谢允川从石溪县一回来,就被李孟然和齐有为拖去喝酒了。

一直喝到晚上才回府,前脚刚进府门,后脚便被老夫人的人喊了过去。

他心知不好,往寿安堂走去。

果不其然,一见了面,老夫人就抱着他的胳膊开始抹眼泪:“老婆子我活了这么多年,什么苦没吃过,什么罪没受过?这么大把年纪,还要受孙媳妇的气。”

谢允川心里也在滴眼泪——我长这么大,没吃过什么苦,没受过什么罪,在她手上都快掉了三层皮了,我尚且忍着,你老人家也多忍忍嘛。

老夫人哭自己命苦,青年丧夫,含辛茹苦把孩子们拉扯大,孩子有了出息,孙儿孝顺,却在孙媳妇那里跌了跟头。

“奶奶,你别去招惹她了嘛!茵茵她虽然泼辣,但她是讲理的,只要别去招惹她,她也不会主动寻衅滋事的。您老人家,成日就赏赏花,听听戏,逛逛园子,多好啊。你说是不是?”谢允川安抚她道。

老夫人的眼泪都蹭到他衣袖上了:“我不去招惹她,可她差点害了你啊。你是奶奶的乖孙子,她差点害死你!这种毒妇,我们侯府绝对不能留。否则她迟早会害死你。”

谢允川一愣,解释说:“不是她害我的,是我自己愿意的。她是我的妻子,我应该保护她。”

老夫人气得眼泪都快憋回去了:“你这个没出息的东西,不可再助长她的嚣张气焰,不然她定会骑到你脖子上去。”

“祖母,我和茵茵的事情你就别管了,我自己心里有数。你每天吃好喝好玩儿好就行,好不容易过几天安生日子,又何必自寻烦恼呢?”谢允川都快不耐烦了:“儿孙自有儿孙福,我知道她是什么样的人,我们也有我们自己的相处方式。”

沈在歌脾气是暴躁了点,稍稍忍一忍也就过去了。

他早就习惯了。

老夫人的眼泪像是陵川河开了闸,放个不停,一直哀嚎家门不幸。

谢允川一个头两个大。

从寿安堂出来,往院子里走去。他心想,今天沈在歌在奶奶那受了气,保不齐会把气撒到他身上。

安抚完那边,回来还要安抚这边。

做人难,做男人更难。

*

他惴惴不安回到院里,想象中沈在歌勃然大怒的场景却没来。

沈在歌在院子里逗雄霸和莽子。

莽子这段时间快被雄霸折磨疯了,好端端的一匹狼愣是成了狗嬷嬷,它一不盯着,雄霸就犯傻。

它身为一匹狼的尊严全扫地了。

沈在歌一回来,它就扯着她的裤管不肯撒口。沈在歌只好忙里偷闲逗它们一会儿。

谢允川走进来,她抓着救命稻草一样:“快快快,快来跟它们玩会儿。”

他疑惑地观察了她的表情,见她神色无恙,纳闷极了。

她把狗粮一把拍到他掌心,不悦道:“看什么?”

一狼一狗又围着谢允川的裤管摇尾乞食。

他一粒一粒地拈给它们,他喃喃说:“我还以为在劫难逃呢。”

“你说啥?大声点。”沈在歌侧目。

谢允川问:“你不生祖母的气吗?”

“气什么?”

“我知道她今天又跟你说了难听的话。”

“哦,你说这个啊。”沈在歌满不在乎地说:“当时有点气,不过我当时就怼回去了,她也气得不轻。你没看到,她老人家那会儿脸都绿了。哈哈哈。”

谢允川:“……”

“我跟你过日子,又不是跟她过日子。惹了我,我还回去,过了就算了。”沈在歌自觉心胸十分宽广,自豪地说。

谢允川怂巴巴地问:“那要是我呢?”

“先剥皮,再抽筋,然后剁成肉泥喂狗。”

谢允川眼皮子跳了跳。

沈在歌嘿然一笑:“你别怕嘛,老子刀快得很,手起刀落你一点感觉就没有就没命了。”

谢允川怒目而视。

天将暗时,梅千曲捧着老大个盒子哒哒哒地跑了进来:“女神,我回来了!”

沈在歌闻言,喜色跃上眉梢,从躺椅上一跃而起。

她接过盒子,郑重地递给谢允川:“拿去,你首战荣耀的象征。”

“这怎么好意思嘛……嘿嘿……”谢允川搓着小手手,满脸堆笑。

沈在歌一巴掌削到他脑袋上:“少装了,快打开。”

谢允川笑得手都是颤抖的,打开一看,就愣住了。

盒子里是一把长弓,形似弯月,通体泛着乌紫的光泽,弓首雕有凶兽白泽,威风得不像话。

“怎么样?我让驰名天下的制弓手窦玉海专门为你做的,老子面子大不大?”

谢允川轻抚温润的弓体,有刹那的失神。

他已不用弓四年,触之那种熟悉的手感却还在。但他知道,自己拉不开它了,这辈子也没办法再拉开长弓。

他眼中光彩尽失,怅然地问:“我不使弓。”

沈在歌双手叉腰,气鼓鼓地问他:“凭什么?老子给你送的,你必须使。”

“为什么非得是弓呢?”

“是你自己说的嘛,小爷我十八班武器,样样精通……我看你上回在船上杀那个舵手的时候,那准头天生就该使弓。”沈在歌循循善诱:“你看,使弓多潇洒,挽弓如满月,例无虚发!”

她弹了下弓弦,“咻”一声,声音清脆。

谢允川轻轻摇了下头,又重新合上盒盖。

罗瑞禾之死是他心中一大痛楚,他是使弓之人,她却死于他的弓箭之下。对他来说,既是奇耻大辱,也是无法言喻的痛。

这就好比,一个赖文章而生的书生,有一天写的文章句读不通、纹理不通。

也像一个剑客,刚出江湖,便折了剑。

罗瑞禾用自己的鲜血证明他根本不是擅长使弓的。

又何必再碰?

梅千曲站在一旁,感到气氛已经尴尬到了极点。这可是女神她求爷爷告奶奶,才找到窦玉海给他做的弓,结果他非但没有对女神的心意表示感激涕零,反倒看都懒得看一眼。

梅千曲怎忍心女神这般被辜负,忙站出来,同他打着商量:“这真是一把举世无双的绝世好弓,世子爷,要是你不喜欢,要不……就送给我……嘿嘿嘿……”

谢允川抱紧他的弓盒,道:“滚!这是我的荣耀象征!”

他看了眼沈在歌,这好歹是她的一片心意。不使归不使,挂在屋里当精神图腾激励他也好,实在不行还可以挂门上当辟邪物。

“他要你就给他嘛,宝剑配英雄,好弓也得有个好主人,你说是不是?”沈在歌盈盈笑着,去抢弓盒:“下次我再给你其他的。”

谢允川转身就往屋里跑,一边跑还一边喊:“你们敢抢我的荣耀象征,我就跟你们拼命!”

“好的呀。”沈在歌扑过去追他。

谢允川抱着弓盒窜回屋里,一脚踢到门上,正要关门,沈在歌一个点地,跃起腾回屋内。谢允川见她马上就要撞到门上,怕她磕着碰着,又上前拉门。沈在歌俯冲过来,正好撞进他怀中,他吓得把盒子一放,双手把她搂住。

奈何沈在歌这股冲劲实在太大,扑在他身上,连带着他一起撞出丈余远。

谢允川抬手贴在她后脑勺,只听“砰”一声,两人坠地了。

沈在歌被他护着,又有他的肉身为垫,没伤着哪里。谢允川头却实实在在磕到地板上,头都晕了刹那。

他下意识闭目。

沈在歌回神,拍了拍他的脸颊:“谢允川,你没事吧?”

他闭着眼。

沈在歌摸了摸他的后脑勺,吓了一跳,他脑袋后面鼓了好大一个包。

她慌忙坐在地上,把他抱在怀里,喊道:“谢允川?”

听她声音里有了急色,谢允川这才睁开眼,他哈哈大笑:“上当了吧,小爷我没事。”

沈在歌气得把他搡开,举起拳头就往他身上砸去。一顿拳头如梨花,哗啦啦哗啦啦,全落在他肩上。

谢允川双手去逮她,把她的一双拳头控在手中。

因有了桎梏,沈在歌也不打了,雪腮鼓起,怒瞪谢允川。

屋里的气氛忽然变得很微妙。

空气仿佛都静止了。

他们离得极近,双双席地而坐,眉眼相对,呼吸相闻。谢允川连她弯弯翘翘的睫毛都看得清清楚楚,这货睫毛又长又卷,微微翘起,像一把小小的扇子。又根根分明,若有耐心的话,连有多少根都数得清。

就在这时,沈在歌忽然感觉小腹刺痛,一阵暖流涌起,下一瞬暖流便涌出身体。

她暗觉不妙,低头一看,青色的裙摆上沾了好大一块血污。

她吓得哆哆嗦嗦,嘴一瘪,就快哭了:“谢允川……我……肚子好疼……流血了……是不是流产了。”

谢允川往她身下看去,也看到了那团血污,悚然色变,松开她的手:“你怎么样?”

沈在歌眼泪在眼圈里打转:“我觉得肚子好疼,快,去喊母亲过来,然后去请大夫。”

谢允川吓得三魂去了七魄,把她抱起放在床榻上,又冲出门喊人去请大夫和白氏。

白氏已睡下,听丫鬟说沈在歌可能流产,也是吓得就快魂飞魄散。

什么也顾不得,忙披了衣服匆匆赶过来,一路上可谓是心惊肉跳,走得飞快,端庄斯文和体面都没了。

她赶到院里就听到沈在歌的哭声,那叫一个嚎啕——

“谢允川,你坏,你太坏了。呜呜呜,要是我孩子有个好歹,我就……把你剁了喂狗。”

她那傻儿子就巴巴地哄她——

“不会的,不会的,我儿子命大,随他爹,肯定会没事的。你别哭哇,要不然你打我嘛。”

白氏忙走进去,吩咐丫鬟婆子准备大夫看诊需要的一应物什,她扫了眼谢允川,想到万一沈在歌流产,血腥之地,男子久待不好,便让他先出去。

沈在歌抱着他的手臂啜泣,不肯撒:“都是你做的好事,我都快痛死了,你不许走。”

“好好好,我不走,我哪儿也不去,就在这里陪你。”她的眼泪哗哗哗地掉,哭得谢允川心如刀绞。

白氏也不便再说什么。

她把拉开被子,哄道:“茵茵不哭,娘看看怎么样了。”

沈在歌抽抽搭搭地点了点头。

白氏轻轻去褪她的裤子。

沈在歌一把提住裤腰,问:“娘,你干什么?”

“我看看孩子情况如何?”白氏满心担忧,如果胎儿真流出了,大夫来了也回天乏术。

谢允川拉着她的手:“让娘看看吧,她有经验。”

沈在歌心一横,白氏和她同为女子,看看也没什么。她和谢允川也圆房了,哎……她略松开手,威胁谢允川:“你闭上眼,不许乱瞅。”

谢允川忙闭上眼:“我不看,我不看。”

他眼角的余光却还是瞥到裤管下那两条白鹤一样的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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