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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前夜

暮色四合, 七人分为三拨入山, 谢允川和沈在歌沿上次出山的方向潜回，谢允和徐震和柳舒桐三人从东, 狄柔梅千曲往西，避开耳目往山坳行去, 意在打探山坳被关众人的情形。

照林捕快所言，山坳里的洞穴不计其数, 每窟洞穴内关押几十上百人不等。慕容深若真要撤离翠微山, 这些人首当其冲，必将殒命。

但他们中但凡有一人活着，便是大成的子民, 沈在歌所护卫的人。

她无法坐以待毙, 眼睁睁看着这些人就此殒命。

沈在歌和谢允川一路潜伏上山，丝毫不见赤霞门人的痕迹，两人四目相对，尽是一片茫然。照理说，此时山上的守卫应当备加森严才对，怎么会松散至此。他们悄悄潜进上次遇到赤霞门圣姑的宫室，宫观空无一人，半点火光也无。进去一看，早已人去楼空, 殿内未燃尽的烛台烛泪长垂，残余的香烟气味沉郁，沉甸甸的香气直抵魂灵。

“看来他们已经先一步撤退。”谢允川皱眉道。

沈在歌眉心紧蹙：“走吧, 我们先去和他们会和。”

谢允川正要转身，眼角的余光忽然瞥见正殿方鼎内的东西。他扑过去，翻开化成灰的纸页，从灰烬中抽出一个已经烧了一半的荷包。

沈在歌回头看他，蓦地对上男子失神的眉眼，如水的眸定定地看了她一眼，复又落回荷包上，满是惊讶。

“怎么了？”

谢允川人仿佛凝固成了石像。

沈在歌从来没见过他露出这么古怪的神情，似笑，似喜，似悲，似怒。

以往无论遇到什么事，也不见他这般。

“谢允川？”沈在歌试探地唤了一声。

谢允川终于回过了神，他把烧得只剩一半的荷包紧紧捏住，似抓住沉水后救生的浮木：“瑞禾，她在翠微山。”

沈在歌兀的抬眼，神情忽的也凝重起来，心底浮起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你是说圣姑是罗瑞禾？”沈在歌问道。

谢允川复又不自信了：“圣姑？”

不，他绝对不相信心地善良的罗瑞禾会是那个杀人不眨眼助纣为虐的赤霞门圣姑。他犹记得当年的罗瑞禾是何等良善之人，他们三岁时便玩在一起，如影随形。她骑射皆佳，却从不随他同去打猎，她说芸芸众生，皆上天所佑子弟，人居市井，兽藏深山，井水不犯河水，为何要犯人家园害人性命？

这样的罗瑞禾绝不会助纣为虐，帮着赤霞门戮人性命。

当日罗瑞禾被南疆毒人所掳，和南疆毒人有不共戴天之恨。她脾性刚烈，宁为玉碎不为瓦全，又怎会反助她的仇人。

更何况，上次石溪一面，翠微山一面，那圣姑若是罗瑞禾，又为何不认他？

他轻摇了下头：“先去找他们会合吧。”

他把荷包揣回兜内，再未言语。

*

深山落大雪，飘落的雪似飞花，一片接一片，缠绵纠缠，丈余远视线便模糊起来，似浓雾，迷人双眼。

宓献正于一窟穴内自斟自饮。

面前已空却数个酒壶，他亦是半醉半醒，烛火忽的摇动，闯进来一道瘦削的身影。

正是白衣圣姑。

雪下得极大，落在她乌青的发丝上，薄薄一层。甫踏进温暖的窟穴内，雪化作水，青丝顿时泛着水泽。

“他们来了？”宓献双眸泛着红色的血丝，酒气熏人。

罗瑞禾在他身旁慢慢地跪了下来：“来了。”

宓献恍若不闻，自顾又斟了一杯酒。一杯饮尽，他才抛出枚蜡丸扔到罗瑞禾面前

罗瑞禾顶着风雪从山下走来，手早已被冻得通红，却仍是纤长的，她双手捧起蜡丸，略颔首福礼：“谢尊主。”

宓献神色冷淡：“它只能保你两月无虞，若要根除体内之毒，尽快让你的世子爷想办法。”

“是。”罗瑞禾怔怔地望向他，膝行过去，双手攀于他膝头，含泪颤声：“当初妾命悬一线，幸得尊主出手相助，妾有幸得以下贱之躯，服侍尊主。蒙尊主不杀之恩，又为妾续命三载。如今赤霞门大势已去，妾自知无缘再侍奉尊主，但尊主的恩德妾永铭于心。尊主所行的是一条暗礁险滩的不测之渊，他日若逢不测，可遣人知会妾一声。妾必为尊主供奉长生灵位，不至尊主孤魂无依。”

她自怀内取出一荷包，奉与宓献。

宓献拈起荷包，淡淡一瞥，掷于炭火之内：“你我不过一笔买卖罢了。我助你脱离毒人桎梏，你为我炼制丹药。买卖就是买卖，谈什么恩情不恩情？”

罗瑞禾怔怔望着他双眸赤红的样子，凄然一笑，稽首而拜：“是妾僭越。时间不早，妾不再叨扰尊主。就此拜别尊主，望尊主往后顺遂。”

半晌，宓献沉声道：“滚。”

罗瑞禾起身走到门口，忽听他的声音自身后传来：“马上就要回到你心上人身边，很开心吧？”

罗瑞禾转过头，两人四目相对，她说：“自然，妾和谢世子竹马青梅，情意甚笃。流落四载，一日莫不敢忘。”

她转过身，步出洞窟。

宓献再抬眼，门口空无一人。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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