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迁都(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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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迁都

齐月盈痴痴望着手中的匕首, 含泪苦笑, “我杀得了你吗?”

“只要你想, 我就用这条命给你赔罪。”

他握着她的手,将匕首抵在自己的心口要害,只要她能狠得下心往里捅,他便会命丧当场。

“主人, 不可!”洛修的心腹们纷纷跪地哀求,可是洛修却置若罔闻。

齐月盈的手微微抖着,她咬着牙说道,“你真当我舍不得杀你?洛修!完颜述律!你一边哄着我为你生儿育女,一边又算计我国破家亡!杀父之仇不共戴天,我恨不得把你碎尸万段!”她说着,手中用力, 刀尖刺入他的皮肉,鲜血在他的心口处晕开。

洛修只是流着泪看她, 全无抵抗闪躲之意,“对不起, 对不起......月盈,你可以恨我,可以杀我,但是阿弥是无辜的, 你千万不要因为我的缘故迁怒于他,求你......”

齐月盈又将刀尖往前推了一寸!

洛修的心腹们已经忍不住要冲过来阻止了。

“都退下!”洛修怒吼,“谁也不准上前!谁也不许报仇!”

心腹们无奈, 只能跪地朝着齐月盈猛磕头,希望她能慈悲的放过主人一命。

噗——

一口鲜血自齐月盈口中吐出,她再也握不住那把匕首,整个人摇摇欲坠。

洛修惊慌的扶住她,“月盈,月盈你怎么了?”

他赶忙去摸她的脉,去检查她有没有受伤,有没有中毒。

齐月盈却惨白着一张脸,倔强的推开他,“完颜述律......你害我国破家亡,却也数次救了我的性命,还有阿弥......我不想他长大之后,知道是自己的母亲,手刃了自己的父亲......你害死了我的父母,今日我也刺了你一刀,从此以后,你我之间,恩断义绝,两不相欠,有生之年再不复相见!”

她踉踉跄跄的转身,不再看他一眼。

他舍不得放手,想要伸手去抓她,可是却知道自己再也抓不住她了......

她口吐鲜血的样子烙印在他的脑海中,一遍又一遍的回放。

她没有受伤,没有中毒,可是这口血,却是在她闻知父亲死讯那一刻起,就梗在了心口的。

她只是强压着,才没有让自己倒下。

她的天早就已经塌了,可她还是选择强撑着自己,杀了萧允宸,让阿弥登上皇位,她自己涉政......

她若无其事的安排所有事情,在父母亡灵归京之前,一滴眼泪都没掉。

她不会杀他,但是她会让他比死还要难受!

她一步一步的朝前走,走向自己的侍卫,走向皇宫,走向冰冷又华丽的太后尊位......

她不知道她的前路还要走多远。

他在她的身后,跪地呼喊她的名字,乞求她能够再回头看他一眼。

可她始终没有回头,也永远.....都不会回头了......

大周承裕元年三月,北狄大军南下,接连攻破望州、曲州、铸州,太后齐氏率朝廷百官南下,迁都金洲,史称蚕月之变。

金洲乃六朝古都,江南名城,如今大周迁都,百官南下,让这座沉寂了几百年的金洲城重新繁荣的同时,也陷入了混乱之中。

眼下朝廷虽然暂时在金洲安顿了下来,但是山河破碎的乱局还远远没有结束。

说是千头万绪,百废待兴半点也不为过。

如今,太后代行皇权,将仅存的二十万齐家军和承恩伯府的爵位一同交给了齐臻。

而且太后还把齐家的爵位升成了侯爵,如今齐臻已经是承恩侯了。

眼下齐家军已经从主帅骤亡的打击中缓过劲儿来,齐臻在战场上的经验不如父亲,但是他的才智却不输父亲,且因为年轻,并不墨守陈规,在排兵布阵之时,往往能够剑走偏锋,兵行险招,打的北狄大军措手不及,束手无措。

而且齐家军且战且退,不断的缩短战线,集中兵力,军心逐渐稳定,大有越挫越勇,越战越强之势。

反之,北狄军队并不熟悉中原腹地的地形,在一路追击,把大周军队打到淮河边沿的时候,北狄大军便已非常吃力,因为战线拉的过长,所以攻打下来的城池都需要派兵驻守,北狄人数本来就只有不到两百万,就算他们骁勇善战,除了女人孩子老人全民皆兵,但也禁不住疆域辽阔的大周如此消耗。

所以目前双方虽然仍旧打的焦灼,但是北狄大军却不再继续逼近,他们就把战线控制在了淮河附近。

而齐臻也不会允许北狄大军再往南攻占,所以淮河,就是双方的底线,战局因此陷入了焦灼僵持的状态。

齐臻年少挂帅,暂时稳住了战局。

而朝廷迁都金洲之后,所面临的麻烦也仍旧很多。

例如随着朝廷一起南下的百姓该如何安置。

浮动混乱的人心如何安抚。

朝廷与江南本地各个世家大族的利益争端等等......

眼下的乱,不止是天下朝局,更是人心。

所以身为太后的齐月盈,首先要做的就是安抚人心。

但自从上次吐血之后,她的身体就一直没有恢复好。御医说,她这是郁结于心,心病,若是她自己不能从伤痛悲愤的情绪中走出来,吃多少药也无济于事。

而且一路南下,路途遥遥,随行的百官和他们的家眷等等,全都是麻烦,每件事都要小心妥当的处理,稍有不慎,便会酿成祸患。

齐月盈强撑着病体操劳太多,以至于御医和锦绣他们每每跪在她的面前,求她休息,求她想开,不然真不知道哪天她倒下,就再也起不来了。

齐月盈心里压抑痛苦,可是理智却并不受影响,她知道锦绣他们说的是对的,她也确实不该再亲力亲为了。

毕竟处理这种乱局,是要得罪很多人的,无论怎么做,都可能吃力不讨好,她现在是这个大周的最高统治者,她只需要让别人替她去办成这些事就好。

于是,她便着手调整朝廷布局。

首先,她废除了司礼监,无论是玉玺还是批红,她全都收回到了自己的手中,她不需要什么秉笔掌印,她只需要把权利牢牢的捏在自己的手中。

她对外宣称,洛掌印因忠心护主,被安王余孽所杀,她已经命人把洛掌印的尸体妥善安葬。

从此,大周没了司礼监,更没了洛掌印。

然后,她把王兆提成了东厂督主,西厂合并到东厂之内。虽然王兆曾经是完颜述律的人,但是王兆并不知道他真实的身份,而且此人才智虽然不及完颜述律,但是却也忠心可用,齐月盈觉得用着顺手,能做她杀人的刀,那就可以了。她也不需要一个才智卓群的东厂督主。

王兆会负责替她盯着百官,以及当地的世家望族,东厂番子的耳目可是非常灵敏的,值此乱世,谁若是稍有异动,她便宁可错杀,也不能放过。

再然后,她把贺璋提到了内阁,补了卢裕的缺,同时还仍旧让贺璋兼任户部尚书,户部管着钱,而贺璋管钱赚钱花钱的能力都是毋庸置疑的,朝廷还要打仗,太多的地方需要钱,户部不捏在自己人手里,她怎么可能会放心?

因为之前与齐家争权之故,李岩本以为齐月盈不会再重用他,可是他没想到齐月盈仍旧尊他为首辅,还非常郑重的把平息乱局,安抚人心的重任交到了李岩的手中。

萧允宸活着的时候,李岩先是被刘焦压制,而后又被齐昇制约,所以哪怕做了首辅,他也一直施展不开。

他是有大志向,大抱负的人,心里怎么可能甘心?

可时不予他,他也只能忍耐。

原本以为此生无望,可是偏偏萧允宸死了,齐月盈成了大周太后,而后还郑重其事的把大权交托在了他手中。

齐月盈当时说的可怜,她年仅十八岁,孤儿寡母,先是死了丈夫,又是死了父母,她勉强支撑着大周飘摇的江山,已经觉得心力交瘁,现在山河破碎,人心大乱,唯有李阁老这样的重臣能臣,才能力挽狂澜,收拾残局。

齐月盈表示自己会全力支持李岩,让李岩放手去干,她就等着李岩辅佐襁褓中的皇上收复山河,重启中兴之治呢。

齐月盈说的情真意切,眼泪流的让人肝肠寸断。

李岩的勃勃雄心一下子就被点燃了,他感觉到,自己苦等了几十年的机会,终于来了......

最后,齐月盈把齐琮带领的五万僧兵全都打散,编入禁军队伍,担任要职。

禁军原本只有两万人,现在扩充到了七万,仍旧由齐琮统领。

齐琮,也就是如今的明悟大师,齐月盈也搞不懂他是怎么想的,明明那五万僧兵都乖乖还俗去当官当兵了,怎么他还当和尚当上瘾了,就是不肯还俗?

不还俗也没关系,反正他守着她就行。

明悟大师执掌七万禁军,牢牢的守卫着金洲城,守卫着太后和皇上,虽然外面风雨飘摇,战火不断,但金洲城却在明悟手中固若金汤,稳如泰山。

安排好这些之后,齐月盈就没什么要做的了,她接下来只要等就好。

等那些心气浮动想浑水摸鱼的人冒出来,等王兆把这些人抓到诏狱。

等李岩重整朝局,安抚人心,重新划分利益,解决南迁之后,各方势力的争端。

另外还有就是南迁过来的百姓,其实他们现在已经不能叫百姓了,叫难民更合适。北狄人的铁骑踏平了他们的家园,毁去了他们的田地,还想抓住他们做奴隶,整个北方的百姓足有三百多万,现在这三百多万人四散逃离,惶惶如丧家之犬,他们到哪里,其实就会给哪里造成灾难。

现在成功度过淮河,到达南方的百姓大概有四十万,剩下更多的百姓,还在逃亡的路上,或者被北狄人奴役砍杀的路上。

在这些难民没有尘埃落定彻底安置妥当之前,齐月盈真的是寝食难安,日夜忧虑。

后来,还是齐琮给她献计,让她发下一道旨意,齐家军扩招,对于那些正值青壮年的男丁来说,与其做难民,不如去当兵打北狄人,把自己的家园夺回来。而且当兵有粮吃,有响拿,怎么不比在逃亡路上横死强?

况且难民虽多,可是真正能闹事的也就是这些青壮,刨去他们,剩下的都是些老弱妇孺,人数再多,也很难闹出大乱子。

齐月盈听后,深以为然,然后就照着齐琮的意思扮下了圣旨。

齐臻在前线,一边打仗,一边招收青壮难民,一时间,倒也解了朝廷的燃眉之急。

这件事总算是暂时解决了。

齐月盈心底真的松了一口气,然后便是病来如山倒,彻底的起不来了。

她昏昏沉沉的,时断时续的睡了好几天,一直在发烧,做恶梦,梦境很混乱,她什么都记不住,只是一直在哭,一直在流汗。

太后重病的消息是保密的,唯有四位辅臣,以及齐琮等少数人知道。

夜晚,齐月盈恍恍惚惚的睁开眼,就看到了守在她身旁的齐琮。

寝殿昏暗的烛光照在了齐琮雪白的僧衣上,他手中转动佛珠,口中默念经文,看起来竟带着几分不染世俗的佛光。

“阿琮......”

齐琮睁开眼,朝她露出了温柔的笑,或许是他僧人打扮的缘故,她竟觉得那笑意中,带着几分慈悲。

“姐姐醒了。”

他一边说,一边用雪白的衣袖擦去她脸上的泪痕。

“我又做恶梦了。”她叹息一声,“可记不清梦到什么。”

齐琮将她扶起,将她身后的枕头垫高,然后让她靠着。

“姐姐想爹娘吗?”

“嗯。”

“是因为他们骤然离世,所以才一直悲伤难过,以致重病的吗?”

“嗯。”她轻轻应了一声,眼泪又不由自主的滚落。之前凭着一口气强撑,现在真的放松下来了,她就觉得悲伤铺天盖地,将她压的几乎喘不过气。

齐琮包容的笑了笑,拉着她的手,声音很温柔,这一刻,他不像弟弟,反而像是哥哥。

“原来父亲说的没错,姐姐虽然看起来是大人了,可心里还是个小孩子。离了爹娘,就会一直哭,一直伤心。”

她温热的眼泪滑过脸庞,“阿琮,你不想他们吗?”

“想啊。刚刚知道他们离世的消息时,我也伤心。可我和姐姐不同,或许是最近出家了的缘故,我读了许多佛经,对于祸福生死,有了新的看法。姐姐觉得死亡是很悲伤的事情吗?”

齐月盈眨了一下眼睛,微微的点头。

齐琮:“可生老病死本来就是人生的规律啊,没有人可以不死的。父亲戎马一生,享尽富贵权势,娇妻美妾,儿女双全,虽然没能长命百岁,可是他已经比这世上绝大多数的人过的都要好了。唯一的遗憾,大概就是没能当上皇帝,以后有机会,我们可以给他追封一个,这也不是什么大事。

人这一生不在长短,我想有很多人,都愿意用几十年的寿命去换取父亲那样的人生,只是他们压根没这个机会罢了。姐姐与他,虽然今生父女缘尽,但是并无遗憾啊。有什么可悲伤的?

还有母亲,其实她也很有福气,家室,美貌,如意郎君,儿女双全,她什么都有,哪怕后来娘家家道中落,也没能对她的富贵荣华有半点影响。

可她过得并不开心,她太爱父亲,却又得不到同等的回报,父亲纳妾这件事就是扎在她的心头的一把刀,她已经痛了十几年,现在终于结束了,她解脱了,这又何尝不是一件好事?为什么要悲伤?

若他们泉下有知,或许最放心不下的就是咱们三个儿女,但阿臻现在已经担起了齐家军的重任,姐姐也没被悲痛击倒,还坐稳了太后的位置,我么,最没出息,但是我会一直守着姐姐,哪里都不去。这锦绣山河在我眼中其实没什么大不了,守得住就守,守不住就不要了。到时候我自会带着姐姐去别的地方,或许换种活法也不错,姐姐会更自在也说不定。

总之,我们三个都很好,他们又有什么好悲伤的?”

“是这样吗?”齐月盈觉得心里的悲痛散去了很多,她深吸一口气,眼泪渐渐止住了。

“父子夫妻,兄弟姐妹,其实也都是缘聚缘散,缘聚时欢喜,缘散时悲伤,这些都是人之常情,可是若是沉湎在悲伤中无可自拔,岂不是如同身坠地狱?到时候善缘也变成了恶缘,姐姐肯定是不愿意那样的。”

她乖乖的点头,像是小时候聆听父亲的谆谆教诲一样。

这一刻的齐琮与齐昇是如此的相像,纵使他的眉眼更像周氏,可是他的语气神态,以及他安抚她时的样子,都与齐昇如出一辙。

齐月盈心里的痛忽然就被安抚住了,齐琮把她抱进自己的怀里,学着父亲曾经的动作,一下一下轻拍她的后背。

这个怀抱格外的温暖熟悉,她恍惚间,竟然觉得父亲并没有离开她,她不是孤零零的一个人,其实爱她的人一直都在她的身旁,她从来,都不需要怕。

“阿琮,谢谢你,还好有你和阿臻,不然,我真是觉得天都塌了,我自己一定撑不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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