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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一更4

古琴？

秦柏川微垂下头, 也看向他面前矮几上摆放着的那张古琴。

这是一张并不高端的古琴, 它的用料只是琴木中的中端偏下的木料——红酸枝木, 蚕丝琴弦，琴面上，不规则地散落着点点深色或是朱砂红的黑花图案。虽然已经有了好些年的寿命了，却因为主人一直都精心养护着, 古琴的漆面甚光甚亮，鲜如新做的一般。

昨日夜里，拓跋勰派人把他送回郡守府后，他被郡守府连夜请来的医工救醒时，便已不是原来的他了。

而是从未来，重生回来的他。

当时他接受了这一世的自己的记忆后，癫狂得跟疯了似的, 不顾一切地跑出自己宴息室的内室，就想从栖霞别院里面把玉蔻给抢回来。

还是面前的这一张古琴, 让他暂时按捺了下来。

——秦柏川一直是个音律方面的痴人，无论是年老, 还是年少，皆是如此。

之前玉蔻被谢兰芝设计得去了栖霞别院后，年少的秦柏川来玉蔻这儿坐了会儿，然后, 把玉蔻的这一张古琴，带去了他的院子。

这一张古琴，让他瞬间想起了上一世时, 在寺院里那无数个难眠的夜晚，那种侵骨入髓的孤独，让他心头一凛，脑子里面的热血冲动，立时如水般褪了去。

他停住了脚步，走过去抱起放在自己宴息室外间琴案上的古琴后，来了玉蔻的这个院子。

他已经失去过玉蔻一回了，老天爷怜悯，让他侥幸重回过去，他不能鲁莽，不能在明知道不可能从代王的手中抢回玉蔻时，还冲过去做些无谓的挣扎。

他需要，谋定，而后动……

看见秦柏川望着矮几上的古琴出了神儿，旁边侍立着的年轻侍男跪坐下去，在秦柏川的耳畔轻声唤了唤他：“大公子？大公子？”

“嗯？”

醒过神来后，不等年轻侍男告诉他“玉如君正在等着您的回复”，秦柏川便明白了情况。

面前的这张古琴曾经陪伴了自己好些年，秦柏川的心里对古琴已是有了些感情，要把它送走，其实有些不舍，不过，这点儿不舍跟玉蔻一比，就不值一提了。

更何况，上一世玉蔻离世后，那张古琴于他的意义，也就是睹物思人而已。现下玉蔻这么大一个大活人就在哪里，他只需要想些办法，便可以让玉蔻重新回到他的怀抱——

如此，一张古琴耳，又有何舍不得舍出的呢？

秦柏川丝毫也没有犹豫，便同意了玉蔻的请求：“这张古琴本就是如君之物，如君来取，我自当奉还。”

“之前未经如君同意，我便擅动了如君的琴，实在冒失，我以一曲《梅花引》给如君赔罪，可好？”

其实，当初秦柏川把玉蔻从莳花馆里买回去后，玉蔻连她整个人都是他的了，她的东西，当然也不例外。

所以，虽然秦柏川面前矮几上的古琴曾是玉蔻的，但现在，若论归属权，当是属于秦柏川才是。

他根本不必因动用了古琴，向玉蔻道歉。

不过，玉蔻现在极为震惊，也没听出秦柏川话里的不对。

她满腹的心神，都只顾着盯着秦柏川问：“大公子复原出了《梅花引》？”

《梅花引》又名《玉妃引》，《神奇秘谱》中记载，此曲最早是春秋时楚国桓姓人士所奏的笛曲，后来，由笛曲衍生出了古琴曲。

春秋之后是战国，那时各国纷争，战火连绵，及至前朝始皇帝的铁蹄大军东出函谷关，征伐天下，统一六国时，曾经的许多文艺瑰宝，早已消失在了纷争的战火之中。

《梅花引》便是其中之一。

它的全曲原本一共有十段，分为两大部分，前六段为第一部分，后四段为第二部分，可流传到了本朝时，已残缺得只剩下了前面两段。

玉蔻十三岁时偶然间得到了《梅花引》的残谱后，便很是喜欢这首曲子，这两年，她一直在努力地搜集资料，试图复原这首曲子。

只可惜，她身在莳花馆，连出门都很难，想查找关于《梅花引》的资料，实在有太多的不便。

于是，她复原《梅花引》的原曲一事，进度一直几近停滞。

上一世时，她在被秦柏川纳入府中为妾后，两人志趣相投，一起查找资料，兴致勃勃地搜集了近五年关于《梅花引》的资料，又共同商讨，反复推敲后，才终于复原出了《梅花引》的全曲的。

虽然后来玉蔻去世后，秦柏川便再没有碰过任何乐器，更别提弹奏一曲《梅花引》了，可是，那曾经和玉蔻一起努力复原《梅花引》全曲的日子，一直深深地印在秦柏川的脑海之中。

直到现在。

只要他想，他就可以流畅地奏出《梅花引》的全曲。

不过——

秦柏川看着玉蔻听罢他的话后，瞬间变得亮晶晶的桃花眼，原定的主意立时一变。

他微微一笑，假作遗憾道：“玉如君说笑了，我不过粗通音律，哪里就能复原得了《梅花引》的全曲？方才说要奏与如君听的，不过一小段尔。”

玉蔻脸上浮起失望之色，但很快又消失不见。

她从未如此专注地看着过秦柏川，那张娇小的芙蓉面上，都因她心情的极度兴奋，而微微发着光。

她忍不住地有些多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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