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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石将晒好的合蕈翻看了一番,又分成出了甲乙各自装好。再取一张黄纸包了上好的干合蕈,想让沈家家主辩辩优劣。
他手上忙着事,心里又惦着线香,这禹京无论如何也要走上一趟,不然一只井底蛙,能知得什么是天,什么是地。
出神间一回头,便见一个黄衣红裙的小娘子巧笑倩慢悠悠地转出来,似风中摇曳的花,似炉中跳跃的火,江石整个人都呆了,好似先前他从未遇到过她,今日才才初初将识,这一眼,似陌生又似熟悉,牵动着心尖那根线,许是百年前,许是千年前,他们早已相识。
阿萁慢慢走到他前面,拿出手在江石的眼前晃了晃,笑问道:“如何?可还见得人?”
江石看着她笑:“很好看。”让他想要呵护,想要珍藏,想要让她安心栖息。
阿萁得了他的夸赞,心里甜丝丝的,眉眼弯弯,真如鲜花欲放。她穿着新衣,又打扮得干净,江娘子便不让她看炉火,只叫她在书房里看书写字。等得早上的菌蕈汤火煨好,装坛上船,江石也另换了一身衣裳,又将两家备的礼拎到船上。
他二人要去沈家,江大便随船一道去桃溪,替他们送汤。
沈家在二横街,据说原先是沈家娘子娘家的旧宅,沈家发迹后,将挨连着几座屋宅都买了下来,凿通宅院,旧屋拆的拆,修得的修,里头挖池引水,树木造山,虽外头看着无一丝富贵气象,却是藏富家中,不显山不露水。
江石和阿萁看着沈家大门,光看门口实在寻常,只左右两个精壮的护院虎视耽耽立在那显出不同来。
守门的一个护院打量他们年岁小,以为他们迷道的,扬声道:“小郎君小娘子可是走岔道,这处是私家地,里头也别无人家,你们掉头便是。”
江石上前作了个揖,又取出信物,道:“两位大哥见谅,我二人不是走岔道,是特地来拜访沈家家主的,有信物为凭。”
那个开口说话的护院接了信物,他虽凶悍,言语却和善,道:“既如此,你们先在荫处略站站定,我们是看门护院,不敢擅拿主意,须得问过管事。”
江石道:“有劳大哥了。”
护院拿着信物进屋,不稍片刻,就有一个穿着长袍,留着一捻胡须的管事跟着一道出来。阿萁看他面貌,打了个突:这人生得精明外露,倒有些奸相,怕不好相与。
那管事还没开口,先抽了抽鼻子,然后一击掌:“啊呀,好香啊,我闻着是山珍的鲜美,是了,定是这几日在桃溪盛行一时的菌蕈汤。”他贼溜溜的眼睛往江石和阿萁身上一扫,嘿嘿一笑,拿少了一个小拇指右手撇撇胡,道,“观小娘子与小郎君的年岁相貌衣衫,你二人就是在桃溪卖菌汤的主家。啊呀呀,真是年少有为啊。”
江石笑着道:“管事说得半点不错,我们正是卖汤的,先前就因卖汤才与沈家家主结缘,厚颜上门拜访。”
管事眯着眼,又深吸一口气,咂咂嘴,道:“那日得脸,尝了一盅汤,真是好汤,鲜得眉毛掉。小郎君,你们这十方第二汤,一日也只卖得二十多罐,尽被桃溪有脸面的人包全了去。如老汉我这般的,纵使舍得出银钱,却也一口都捞不着。”
江石闻弦歌知雅意,笑道:“明日定为管事多留出一罐来。”
管事算盘拨弄到好处,满意地笑眯了眼,捻捻须道:“嘿嘿,就此说定,小郎君明日送汤,给别落了我这一处。”
他这般眯眼咧嘴,活像一只修得人形的精怪,惹得阿萁暗笑不已。
管事生得像精怪,也如精怪般眼明,笑呵呵道:“小娘子不要笑,老汉我天生生得不讨喜的模样,不过能驳小娘子一笑,也是幸事。”
阿萁上前赔罪,道:“阿伯原谅则个,我不该以貌相人。”
管事毫不在意,笑着前头领路道:“小娘子多礼了。来来,小郎君和小娘子随我来,你们今日来得不落巧,郎主前脚刚出了门,家中只娘子在家,娘子请二位堂前说话嬉戏呢。”
阿萁开口道:“先头我们就得沈娘子的照顾呢。”
管事笑着道:“我们娘子良善和气,无人不夸不赞的。”
江石和阿萁双双点头称是,二人将带来的礼包交管事,管事收下让小厮抬走,带着二人穿花廊过前院。阿萁看院中草木扶疏,郁郁葱葱,绿叶好似添蜡,繁花万紫千红,一簇簇一丛丛,生机勃勃。
婢女阿素侯在二道门,远打远笑道:“正月一别,施小娘子与江小郎君又长大好些呢。娘子在里头等着你们呢。”她看阿萁和江石姿态颇有些亲密,戏谑道,“这回可不再不骗我说,你们是兄妹?”
阿萁腾得红了脸,轻声道:“阿素姐姐不要打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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