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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回一别,接下来一直到过了十月中,谢忘之都没再碰上过长生。宫人各有各的事情,她没那么闲,但好歹一同聊过几回,心里总惦念着,转念又想到,他们看起来像是相熟,实则连长生在哪儿做事都不知道,想托人问问都不行。
她念着的事儿没法问,楼寒月却兜兜转转,一天出去好几回,打听到了两件事。
第一件是石曼晴的事儿。那天之后,石曼晴没回来过,屋里空了一个位置,得等到明年新人入宫,若是有小宫女没地方住,才能填上。
石曼晴是肯定不会回来了,楼寒月辗转好几回才打听到,说是她挨了一顿板子之后发了高烧,宫里不留病人,就让她阿耶把人接回去,算是放出宫去。但这也是对外的说法,具体到底怎么样,不得而知,狠心点想,或许是活活打死,对外编个说法遮掩罢了。
至于她犯的忌讳,说起来是撞了名讳。萧贵妃闺名一个萱字,同胞的太子妃则用了棠字,两人姐妹情深,萧贵妃不仅避讳萱草,也见不得用海棠做的东西。刨开骗她们的错,石曼晴也算是倒霉,心思再缜密也想不到这一层。
第二件事则出在东宫,不算什么秘密。太子妃前年给太子生了个长女,十月初诊出有孕,这会儿正是害喜最厉害的时候,那位小殿下又身子不太好,每逢这时候总要风寒几回,估摸着母女俩都没胃口,早晚要来折腾尚食局。
现下三个女孩围坐在炉边,盯着咕嘟嘟冒泡的鱼汤,想的就是第二件事。
过了寒衣节,就算入冬,一天冷过一天,前两年都是靠鱼汤挨过去的。这法子还是楼寒月想的,她阿娘是蜀人,做鱼汤的做法也是蜀地的,在屋里支一个炉子,底下用炭温着,上边炖鱼,鱼汤里随便放喜欢吃的绿叶菜或是细面,只要炭不灭,里边的东西就都是热的,三九天都能吃出一身热汗来。
这锅鱼汤才刚上炉,汤面上一个个泡泡依次破掉,炸出鱼特有的鲜香,姚雨盼吞咽一下,却没心思吃:“可是上回出了这么件事,几位女官还会让我们做吗?”
“难不成还她们亲手做吗?”楼寒月很笃定,“开胃的吃食就那么几种,酸梅去核都能烦死人,肯定是叫我们做的。”
姚雨盼抿抿嘴唇,不说话了。
谢忘之还记得手心里那几竹鞭,不想掺和这事儿,但她也懂同屋的两人在愁什么:“要是开胃,我记得雨盼的酸梅糕做得特别适口,酸甜不过分;寒月会做酸汤。要真有这个机会,我猜得找你们。”
“要没这个机会,那就下回再说。”楼寒月想得挺开,“我不信没露头的机会。”
姚雨盼沉默片刻,嗫嚅着:“可我十四了……”
入宫是三月前后,正好是开春时,翻了年很快就有新的小宫女进尚食局,楼寒月和谢忘之还能再熬一熬,姚雨盼却很难再等。她又性子软,若是一直没机会,恐怕到二十岁出宫,都捞不着个女官的位置。
楼寒月咬着筷子,憋了一会儿,拍板:“那就这样,我这回不做了,就说我做不了。少个人和雨盼争。”
“……这怎么行……”姚雨盼诧异地瞪大眼睛。
“没事啊。我今年才十三,还有两年呢,我不信宫里没人爱喝酸汤。”楼寒月看看锅里煮得差不多的鱼汤,下了点绿叶菜,“别想这个了,锅热了,快下菜,快下。”
绿叶菜一进锅,立即卷进乳白的鱼汤里,起起伏伏,还挺好看。谢忘之夹了一筷子白嫩的鱼肉,刚咬进嘴里,忽然听见窗户那边的动静。
毕竟在屋里烧炭,三个人谁都没那么大胆子把门窗关实,只能一边在冷风里哆哆嗦嗦,一边吃鱼。窗缝里卡进来一只漆黑的爪子,随后是另一只,两只爪子一起把窗撬开,再之后挤进来一个猫头。
屋里鱼汤的香气太重,煤球吸吸鼻子,耳朵尖颤了两下。它从窗口钻进屋里,熟门熟路地窜到谢忘之边上,把嘴里咬着的东西放到她膝上。
是支珠钗,花样不复杂,就是粒不大不小的珍珠,边上围着一圈银制的小花瓣。除了宫里发的首饰,爱美的小宫女也能去尚功局花钱买,看珍珠的大小成色还有做工,这样的珠钗一钱银子就能买一支,算是个小礼物。
谢忘之在家时妆匣里随便拿个耳铛出来都能抵几十支,她觉得贵重的是心意,楼寒月却看得惊讶,伸手拍拍她:“忘之,这猫真成精了,前两天还送你花和叶子,今儿都学会送珠钗了?”
“什么呀,珠钗当然是人送的。”谢忘之哭笑不得。半个月没见,长生人不知道在哪儿,煤球倒是隔三差五来一趟,这回衔了珠钗来,可她又不能揪着煤球问长生的事儿。
“谁?”楼寒月眼睛都亮了,“谁送的?”
谢忘之本能地不想说长生的事,含含糊糊:“是个内侍,就是上回我问透花糍的那个。”
楼寒月本来想追问,煤球却突然踩到谢忘之膝上,扒拉着她的手臂,对着她碗里的东西嗅来嗅去,胡须都在轻轻颤动。
鱼汤里加了盐和茱萸油,猫吃了掉毛,谢忘之连忙把手移开。她一动,煤球就知道吃不着,动了动尾巴,从她膝上跳下来。
楼寒月连忙夹了一筷子鱼肉,招呼煤球:“她不给你,我给你。过来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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