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快到清思殿门口,姚雨盼一双腿在襦裙里打颤,指尖发僵,沉甸甸的食盒差点从手里滑脱。
她就不该贪那一口鱼汤,混着茱萸油和胡椒,吃下去是舒服,之后肚子里却开始闹腾,幸好只是这个月早来了癸水,要是肠胃出问题,买药要花钱不说,还得让女官训一顿。
至于她为什么会来清思殿,是因为谢忘之代她去了丽正殿。清思殿没东宫那个规矩,但谢忘之毕竟担着风险,以示公平,她也得代谢忘之走一趟。
姚雨盼兀自发抖,脚步都僵住了,门口的常足看不下去,不近不远地看着她:“怎么了?”
常足身上穿的是少监的衣裳,姚雨盼更怕了,哆嗦半天,一惊慌,居然说了实话:“……奴婢害怕。”
常足一愣,心说这倒是个老实人。姚雨盼是小家碧玉的长相,身形偏瘦小,拎着这么大一个食盒,哆哆嗦嗦的,看着实在很可怜。
“怕什么,我们殿下不吃人。”常足叹了口气,就当发善心,“进去,把东西放下,什么话都别多说,殿下不会为难你。”
他这么说,显然是躲不过了,姚雨盼强定下心神,往正殿里走。
刚迈过门槛,往里边走了几步,她忽然听见个声音:“尚食局的人?”
这声音略有些哑,和内侍的那种嘶哑又不一样,听着像是少年渐渐长大时自然而然的变化,沙沙的,并不讨厌。姚雨盼一愣,忘了尚仪局教出来的礼仪,茫然地抬头。
这一抬头,她果真看见了个少年,长了张漂亮的脸,姿容冷丽,眼瞳是浅浅的琥珀色,像是只猫。
冬里衣裳套得多,寻常人穿起来总有些臃肿,爱美的娘子也没辙,最多只能把腰身勒得死紧。但这个少年用不着,他穿的冬服不薄,身形却仍然修长挺拔,像是杆迎风的修竹,腰身处收得很漂亮,让人想上去试着抱一下。
姚雨盼愣着,跟着进屋的常足急了:“殿下问你话呢,是不是尚食局的人?”
姚雨盼回过神,小小地“啊”了一声,慌忙点头:“回殿下,奴婢是尚食局的,过来送膳。”
“不是你做的吧?”李齐慎语气清淡,心里却憋着。
一般尚食局若是派人送膳,谁做的就谁送,他特地让人去点名,要是谢忘之胆子这么大,敢随便抓个宫女糊弄他,他就……
……好像也不能怎么样。
李齐慎想了一会儿,心说干脆派煤球去,这破猫别的不会,气人专精,就会往死里折腾人。
他想着别的事情,姚雨盼摸不准意思,嗓子发抖:“不是,是奴婢同屋的宫人做的。奴婢代她送膳。”
“放下吧。”
姚雨盼应声,把食盒放在桌上,一层层把东西取出来。最上边是两个蒸熟后拌一拌的素菜;第二层是樱花糕和面饼;最下边则是一瓮羊肉汤,盖子一开,热气跑出来,一股浓郁的肉香,汤面上浮着胡椒,肉块在汤里隐约可见。
一样样放完,姚雨盼心里突然窜出来一个念头,指使着她偷眼看向李齐慎。她到底胆小,没敢真的抬头,李齐慎又站着,这一瞥没看到他的脸,只看见柔顺的发梢,有几缕落在肩前,混着细细的辫梢。
不知为何,姚雨盼有些莫名的失落:“奴婢摆完了。”
李齐慎哪儿知道她在想什么,扫了一眼,看见樱花糕时忽然笑了一下。他信手解下腰上的佩玉,递到姚雨盼面前,淡淡地说:“给你同屋的那个宫人。”
姚雨盼一惊:“这……”
“她做的东西讨我喜欢。”李齐慎说,“就这么说。”
“……是。”姚雨盼接过那枚玉佩,小心地用帕子裹好放进怀里,行了一礼,往外走。
临出殿门时她莫名其妙地回头看了一眼,这一眼很短,她只看见桌后边一片靛青色。
“别看啦。”跟她出来的内侍递过去一封赏银,“你也有。”
赏银落手,姚雨盼一惊,当即想转身进殿去谢恩,内侍一把抓住她的手肘:“别回头吵着殿下,快走。”
姚雨盼应声,捏着赏银,朝着内侍行了个礼,扭头往宫道上走。
这封赏银不少,至少有一两,抵得上小宫女一个月的月例。还有两个月就过年,有这个银子,她能给自己添不少东西,她本该高兴,但她感觉到怀里那枚玉佩,忽然觉得难过。
那枚玉佩从李齐慎的腰上解下来,递给她的那只手骨肉匀停,白皙得像是玉雕。
……不一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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