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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娘娘这一胎确是保不住了。这胎不足两月,娘娘近来害喜严重,又有忧思过度的迹象,再则是冬里,或许是腹中的孩子不够康健,自然而然滑胎,即使强留在腹中,只会危及娘娘。”医女垂着眼帘,“从脉象看,娘娘身子还算康健,将养几月就好。现下娘娘刚服药,殿下可进殿看看。”
“知道了。”
医女点头,朝着李琢期再行一礼,转身走了。
李琢期站在原地,一时都不知道该不该进殿,眉头紧紧皱起,几乎要打个死结。
长女身子不好,胎里带出来喘疾,每到这时候就发作,整夜整夜的睡不着,看着瘦瘦小小的,喘起气来像个风箱。太医署的药吃了不知道多少,还是那个样子,都不知道能不能活过五岁。
今晚她倒是稍好些,李琢期哄着她入睡,过了戌时才去书房。自从太子妃有孕,他一直睡在书房,近来又事多,还没看完折子,寝殿又传消息,说是太子妃滑胎。
本就焦头烂额,又出这么件事,李琢期真觉得日子难过。他信道,一直没空去玄都观测命,先前还觉得遗憾,如今想想,倒是幸好没去,否则测出来克妻克子,他才是真活不下去。
在冷风里吹了会儿,李琢期闭了闭眼,扭头进寝殿。
寝殿里一个宫人都没有,染了血的被褥都刚换过,点了盏淡香压血气,太子妃一身寝衣,蜷缩在榻上,双臂紧紧环着自己,缩在被褥间瑟瑟发抖。她原本直直盯着地面,乍听见李琢期的脚步声,眼瞳一缩:“不要过来!不要过来……”
李琢期知道她是魇着了,快步到她边上,一把揽住她的肩,拍着她的后背:“是我,是我。李琢期。”
听见夫君的声音,太子妃稍稍冷静点,睫毛颤了颤:“……殿下,妾的孩子……”
“……没了。”李琢期也不是铁打的心,这话说出来,他也心痛,哄着太子妃,“往后还会有的,你好好养着。”
孩子在不在,做阿娘的最清楚,太子妃也没本事把孩子再塞回去,点点头。在李琢期的肩头靠了一会儿,她忽然想到什么,一把抓住他:“殿下,妾这一胎,定然是被人害的!”
李琢期不知道她又忽然发什么疯,但毕竟是自己的妻子,她又刚滑胎,长发披散面色苍白,看着又疯又可怜,他顿了顿:“不会,这是东宫,你是太子妃,谁敢害你?医女说这胎恐怕本就不太健……”
“七殿下!”太子妃打断他,喘着气,“一定是他!妾几次三番梦见他,妾听说厌……”
“够了!”李琢期把那个词堵回去,“这是在宫里,不该说的话别说。阿慎与我是不亲,但他也不会做这种事,没有必要。”
“怎么没有?殿下,如今我们只一个孩子,还是女儿,若是……若是我一直生不出男孩……”太子妃越想越有道理,这时候她缺一个地方安放失子的怨恨,李齐慎就是最好的对象,“届时,七殿下不就能一争吗?”
本朝非嫡长的皇帝多了去了,但对着太子妃苍白的脸,李琢期也说不出这种话,强忍住怒气:“听我说,阿慎不讨阿耶喜欢,才能也不出众,何况他阿娘还是吐谷浑人,他流着一半鲜卑慕容的血,起不了势的,你不用担心。好好养着就是。”
“那殿下难道就放任妾被人所害吗?”太子妃死死盯着李琢期,“殿下贵为太子,连妻子都不能护着,还有什么意思?!妾嫁给殿下四年,如今落到这个地步,殿下一点怜惜都没有吗?”
“那你要我如何?就算真是他害你,你拿不出证据,难道要我现下闯去清思殿?”李琢期怒了,站起来,“你嫁给我四年,不如好好想想,当初是怎么嫁进东宫的!”
他平常温吞,但一怒起来,太子妃也害怕。她盯着李琢期,睫毛迅速颤着,嘴唇颤动,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太子妃好艳色,平常襦裙非丹红叶绿不穿,这会儿却一身白衣,脸色煞白,唇上都没有血色,披头散发,哪儿还看得出往常仪态万方的样子。
李琢期看了一会儿,叹了口气,转身就走。
“……殿下!”太子妃怕了,颤颤巍巍地下榻,想去抓李琢期的袖口,“殿下要去做什么?”
边上没宫人,李琢期也不能眼睁睁看着太子妃摔地上,连忙转身扶住她,把她放回榻上。看着怀里瑟瑟发抖的女人,他没能硬下心肠,扯了被子盖住她:“去清思殿,安了你的心。”
太子妃一愣,旋即一喜:“殿下……”
李琢期不想再听,随手替她掖好被角,直接走出殿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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