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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小心

“谁不见了？”福贵不怒反笑, 语气柔和, 面孔和蔼, “别怕, 慢慢跟我说。”

掌柜的“扑通”跪倒地上, 头“咚咚咚”往下磕, 连声求饶, “大人！大人息怒啊大人！”

福贵轻轻地叹一口气, 轻柔得像是吹动他耳边发丝的风。

“息怒？”他问，“人丢了, 我怒不怒，又有什么用呢。”

他语气很惋惜，掌柜的怔一下，瑟瑟发抖，涕泪横流：“那……那求大人饶命！求大人饶命啊！大人！我还有用！小人还有用啊！我现在不能死！跟扬州里的人联络, 都是靠我一个人啊大人！除了我, 谁都不知道怎么发消息啊！”

他求饶时候, 福贵只是眯着眼睛听着, 神情懒散。

可等他说出口“都是靠我一个人”, 说自己还有用, 福贵嘴角轻微地勾起, 又迅速消失, 像是藏起来的锋刃，亮出森森冷光。

“只有你知道？”他问。

掌柜的听他终于肯开口发问，连忙用袖子抹一把鼻涕跟眼泪：“正是如此啊大人！扬州城里的人怕被发现, 都是用特定暗号跟我一个人联系，只有我知道暗号是什么，也只有我会用！”

他爬到福贵腿边，犹豫一下抱住福贵小腿，痛哭流涕：“大人！我现在就去找人！求大人给小的一个机会啊！”

福贵柔和看着他，伸出一只干瘦的手，白得惊人，一层皮像是纸糊一般紧紧贴着手腕。

这似乎不是一只有力量的手，难以想象这只手的主人能够让人如此惊惧。

这只手扶起掌柜的。手的主人轻声说话，仿佛中气不是很足，连话语也似乎不够有力。

“别急。”福贵重复道，“慢慢地、一点一点告诉我。”

“谁看着他们，什么时候发觉人不见了。这段时间，咱们的太子跟太子妃又干了什么？”

“一五一十给我讲出来，什么都不准少。”

掌柜的打了个寒噤。

“店有个叫小三的，为人机敏，让他看着人。”掌柜的半点不敢欺瞒，“那两位一出去就还在吵，拉拉扯扯，后来……小三子不敢看，听见太子妃许是哭了，又跑走，太子仿佛是追上她。这时候人还在不远处，小三子也一直跟着。”

“小三子把人请了回来，马车里太子妃还在哭，慢慢地人不哭了，太子说是睡着了，还让小三子拿了件披风，说怕太子妃着凉。”

“太子说太子妃睡着了？”福贵玩味这句话，脸上渐渐漫上冷笑。

假话。

“小三子也不信，就从帘子缝隙里偷偷看了一眼，人的确是睡着了，哭得眼都肿了，满脸泪痕，也没洗，就那么睡着了。”

掌柜的回话。

一个盛京城里数一数二的贵女，嫁人后当了太子妃的贵女，这么狼狈……

何况，太子妃的确是个美人。

福贵笑了一下。怎么不让人心生怜悯，想要让她好受一些？

“所以，那个叫小三子的，就去帮太子妃拿了披风。”福贵笑道，“没想到，披风拿来了，人已经走了。”

一片怜惜之情错付，可惜可惜。

谁知掌柜的摇头：“奇了——他们没走！还在那儿，等着小三子拿披风呢！”

太子还同小三子道了谢，后者虽然是受命监视他们，却也忍不住脸红，心里觉得开心。

一国之君……今后的一国之君，居然向自己道谢。

福贵怔一下，心平气和：“好耐性。”

怪不得能逃走。

倒是看不出他是喜是怒。

掌柜的觑着他脸色，又开口：“小三子就在那儿等着，怕自己动作打扰太子妃，站得远了些……因为太子妃已经睡着了，他就难免松懈一些，想着人就在这儿，想走也免不了有动静…”

谁知道，就在他以为人睡着的这一会儿，人就已经走了。

太子道谢，太子妃示弱——被看管的人这么好说话，监视者也悄悄退了一步。

只这么一步，连小三子自己也许都没察觉到的一步，这么一点点的松懈。

人就没了。

“从哪儿走的？”福贵问。

“去看的时候，才发现那马车有玄机，前后左右都有暗扣，能悄悄地就打开。”

前后左右都有？

“这么说，是早有准备，不是针对咱们才做的。”福贵叹道，“太子爷怎么这么怕死？”

掌柜的不敢接话。

“即便走了，这地方山林层叠，也该能找到痕迹。”福贵道。

山林是“生”的——

没有人走过，草木都茂盛挺拔，想逃走，必定要压折草木，难免有痕迹。

掌柜的愁眉苦脸，福贵见状，和颜悦色问他：“怎么了？”

掌柜的忍住打寒颤的动作，躬身回话，面目恭敬：“小三子当即带人，沿着痕迹找了上去。原本走的还是草木丛，谁知道走着走着，就到了此处住民上山的路…”

到了大路，没痕迹了。

福贵理解地点点头。

掌柜的擦一擦头上的汗，接着回话：“沿着路去走，一路上没再瞧见有草木被压折，可见他们走的还是大路——我们的人追得紧，跟上去的时候，连树枝被折断的汁液都还没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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