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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风流子

扬州城里, 仍旧热热闹闹, 进出都人口繁盛, 看不出曾经发生在扬州官场的恐慌。

似乎变动都只是在高层无声无息发生, 百姓仍旧照常生活。

一对刚进城的小夫妻在路上东张西望, 看上去对扬州繁华十分好奇。

“春风十里扬州城”——乡下人刚进城, 觉得新奇东张西望, 也是常事。扬州城里百姓对这种人习以为常, 看见他们也照旧招呼，似乎没有对外乡人的轻蔑。

“这是什么？”太子稀奇地看着糖人。

他其实很少出门——这个门就是宫门。太子虽然脑子聪敏, 读书也够多，但历练似乎不太够。

谢阮清颇疑心：“你没见过？”

皇家不会把孩子养废，太子不应当是这副“何不食肉糜”的样子。

梁璜看着她笑起来，一派天真。

“殿下不要——”谢阮清嗤一声，突然意识到自己说漏嘴, 又临时改了口, “当家的, 别跟我这么装模作样。”

她打扮粗鄙, 笑得唯唯诺诺, 背也微微躬着, 似乎是个全然的农妇。可一开口, 就又有了那种按捺不住的气质。

什么也不在乎, 什么也不怕。

梁璜对着她笑起来，面相憨厚的脸上，一双眼睛波光粼粼。

太子总算不再装作无知样子, 反而对市井物事了如指掌，说来头头是道。

谢阮清看着他对柴米油盐说得也详

细，同自己所知也无太大差异，有一点兴趣。

她忍不住去猜测，梁璜到底经历过些什么。

“学堂里师傅也教这些？”谢阮清略有兴味。

梁璜回答：“自然不——你以为我从哪里听来的？”

谢阮清满脸疑惑：“不就是听来的吗？”

梁璜梗住。

“我小时候，在外住过一阵，跟人学了些东西。”梁璜隐约暗示，含混不清，“那位先生已经去世。教导的东西其实也记不太清，只记得姓顾。”

谢阮清看他，他面孔沉寂，十分寂静，似乎不太想多提这个人，这个他只记得姓氏的先生。

“也姓顾？”谢阮清皱起眉，“顾家人太多了。你打算干什么？”

梁璜笑起来。

他们已经走到一处精巧的宅院门口，铜环通体发亮。

梁璜神手扣三下门环，顿一顿，又扣三下，再重复一次，共九次。

谢阮清即刻意识到什么。九五——九五至尊。

她脸上展出一点轻微的笑意。至尊，九五，居然拿这种东西当作暗号——是谁定的？

“这是我那位去世的老师定的东西。”梁璜仿佛背后长了眼睛，能看见她这么一点轻微的变动。

“不是我。”

谢阮清别过脸，又迅速收回脸上一点红色，端正站着。

朱红的大门无声无息滑开，露出一张愁眉不展的脸，明明机灵灵的小书童，却老气横秋叹着气；看见他们，这声气拉得更长。

“你怎么在这儿？”梁璜似乎认识他，“姓顾的呢？”

小书童有些不情愿，但不敢不回答：“请先生先进门，我家少爷在屋子里。”

谢阮清听着他嘀嘀咕咕，小声说什么“唉少爷干什么不好非跟着他”“跟着他出生入死有什么好”，几乎要笑出声来。

梁璜仿佛听不见这小童嘀嘀咕咕，面不改色进了院子，同谢阮清一道更衣。换了衣服，又是一个温润和善的公子哥儿。

“见过太子妃。”果然是顾家子。

“见过顾家人。”谢阮清一挑眉，起身同样行了个礼，面孔戏谑，眼神无笑意。

顾家子顿在原地，躲也不是，不躲也不是——这礼不是给自己的，是给顾姓的，他只能动弹不得在原地等着谢阮清起身。

偏偏太子妃礼数周到、一丝不苟。顾家子度日如年，看看梁璜，后者只垂着眼睛喝茶，似乎不管谢阮清做什么。

顾家子叹口气，又微微一笑：“嫂嫂抬举我——我不算顾家人。顾家早就都死在边境，我还活着。”

“江南果然是你。”谢阮清打量他一眼，收了自己的礼，算是受了他这一句不知真假的推辞，借着他的话不再追究先前秀馆里的事。

“嫂嫂不追究太子，来追究我。”顾家子摇头，“我日后娶妻，也要求要对我这么袒护。”

梁璜反而抬了眼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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