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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来客

“福贵。”陈舜冰念这个客栈里小小仆役的名字, “原来是你。”

福贵叹口气：“既然陈公子觉得是我, 那就是我吧。”

“你身后当然还有别人, ”陈舜冰看着他, 眼睛里冰雪弥漫, “你也不叫这个名字。”

福贵笑起来：“陈公子聪明, 我的确不叫这个名字, 我是——”

他的话被轻松打断, 陈舜冰神色冷淡，像是没有打断他的话, 只不过是在做一件微不足道的事。

“在我这里，你只能叫这个名字。”陈舜冰仿佛在陈述什么微不足道的事实，全然不在意“福贵”扭曲的脸，“我不必知道你叫什么名字。我只需要知道你背后的人是谁。”

“让我知道你的名字？”

梁璜在房顶同陈舜冰一同笑起来，他移开盯着“福贵”的视线, 漫不经心轻轻吐字, 谢阮清垂下眼睛, 眼里含着笑意。

“你还不配。”

陈舜冰模样清冷, 有种雪山经久不变的从容冷淡气质；配上他一双寒霜雪的眼睛, 还有常年不太变动的神情, 是一副正派模样。

崔莹想起来闲谈时候, 嘉安说过的话。

“陈家的公子吗？”嘉安嘴里还填着蜜饯, 含混不清地说，“跟话本里那些正派大侠一样啊！”

福贵脸庞扭曲一瞬，又心平气和地笑起来：“说得对, 我叫什么不重要——既然饮冰公子觉得我叫福贵，那多谢公子赐名，我从此就改叫福贵了。”

“我的名字不重要，那崔大人怎么想的，又会怎么选，是不是更重要些？”“福贵”一伸手，笑容满面，“饮冰公子，崔小姐，柳大人有请，邀你们来看一出好戏。”

他玩味地想，希望崔家小姐听完崔鹤灵怎么说，还能有心思去谈风月学问……你看，我的名字不重要，我也不重要，可我就是能让你难受伤心。

哪怕我只是奴仆。福贵轻轻一笑。

———————

崔鹤灵被人领着往前走，领他的正是那个他训斥的人。

从崔鹤灵住的院子走到书房，暂且有一点距离。前面领路的人不急不缓，但是不发一言，只紧紧闭着嘴往前走。

“柳原的府邸还不错，地方挺大。”崔鹤灵四处闲闲张望。他走路虚浮，时不时还要喘口气，显然是身体虚弱。

“的确重病已久。”领路人观察一路，得出这么一个结论。

训练他们的那个人，也是身体虚弱……手无缚鸡之力，却心狠手辣、张弛有度，手段极为高明。

领路人收住思绪，越来越不敢深思。

“你们顾先生最近身体如何？”崔鹤灵下一句，从寻常闲话单刀直入，直接询问柳原府中那个幕僚先生。

带路人脚步顿一顿，被崔鹤灵发现，轻轻笑了一下。

带路人没有在笑里慌乱，简短回答：“同崔先生似乎没什么干系。”

“旧友重逢，问一问他身体而已。”崔鹤灵伸展身体，嗤笑一声，“怕什么？我不过想知道我们谁先死而已。”

带路人呼吸粗重，一股气直冲脑门，忍住自己把崔鹤灵扔在这里，或者……打他一顿的冲动，把气硬生生咽下去。

“顾先生身体尚佳。”带路人冷笑一下，补充一句，“至少比您好些。”

他语含讽刺，话里话外都像是咒崔鹤灵早死。崔鹤灵不以为意，却也不知为什么不再询问，安静跟着他走到书房门口，推门进入。

柳原按理说，在江南贪了不少钱……崔鹤灵扫一眼书房，并没看见什么过于贵重的物件。

“听说柳原柳大人这里，收藏有一副前朝《雁荡图》。”崔鹤灵笑得意味不明，对着柳原拱手，“柳大人有眼光。”

崔鹤灵视线对上柳原身后一道沉静目光，一触即分，又收回视线。

“我们大人只藏了这一副，没想到就被传得沸沸扬扬，连远在盛京养病的大人都知道。”顾先生咳一声，又摇头叹息，“倒让我想起来一句话。”

“什么？”崔鹤灵紧逼。

顾先生笑容温和，温文有礼：“民间有句话叫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我家大人这情形，想来有些相似。”

崔鹤灵冷哼一声，没再反驳。

书房隔壁房间里，崔莹眨眨眼睛，看向那个带着自己跟陈舜冰来的“福贵”。原本是只带自己，但是陈舜冰一定要跟着，那个“福贵”似乎想到什么，没有再坚持让崔莹一个人来。

“我爹……”崔莹疑惑道，“好像没什么问题啊？你把我带过来干什么？想说什么不能直接告诉我吗？”

她百思不得其解一样：“何必这么遮遮掩掩……我还得歇息呢。”

福贵脸上的笑凝固住。

你就不觉得你爹有点像背叛皇帝的样子吗？

你跟太子妃不是闺中好友吗？

你怎么一点都没反应？

御史台崔家就这么养女儿的？同人交友不真心实意，对皇帝也没有真正的忠心？

崔莹眼神真诚，满面困惑。

谢阮清趴在房顶，忍不住打一个哈欠。“这人怎么回事？带崔莹到这儿来是干什么？”

她同样满面困惑：“都这时候了，该歇息了。”

梁璜看一眼头顶的明月，又瞥一眼福贵僵住的脸色，伸手搂一搂谢阮清的肩膀：“许是脑子有病。”

谢阮清确信地点头：“可不就是。”

她二人原本要跟着崔莹同陈舜冰过来，可路上没遮掩，又不熟悉柳原府邸，容易被发现。

谢阮清当时还在原地犹豫要不要跟上去。跟上去，可能会被发现；不跟上去，又不太放心。

她还在犹豫，梁璜已经轻飘飘搂了人，直接到了书房内室房顶，位置隐蔽，落点精准，分毫不差。

“殿下果然是练过，该怎么上人房顶的。”谢阮清赞叹，“今晚果然也不是乘兴起意。”

梁璜叹气：“你就只会注意到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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