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养病(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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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养病

上车之前,风榭将腰中所悬长笛藏了一藏。老宫人薛柏果然候在车上,见风榭抱着满身是血的阿梨上来,也不多言,伸手一探她脉搏:“伤的不轻。”又向车中另一位着官袍的行了一礼,道:“有劳赵大人,这位是陛下的贵客,请赵大人尽心看治。”

风榭这才注意到车中那位医官,是太医院院正赵松蔚,资格在太医院众署僚中是最老的,年纪也已过半百,除了天子有疾,已轻易不给一般人看病——皇帝轻装西巡,竟随身带了他,其中深意不难让人一思。

风榭假装未留心,将阿梨交到院正手中,道声“有劳大人”,方问:“薛公的意思是,阿梨已见过陛下了?”

薛公淡淡应了一声“嗯”,双目微阖,假寐不言。

冯霖随晨钟暮鼓骑马而归,早到半刻,拜过女帝,述毕寨中情形,方得空过来探望阿梨情形。临离开女帝行殿时,昭文忽叫住他,笑道:“阿铎,想你也不是失信之人,不过朕还是想提醒你一下,记住你讨兵时答应朕的承诺。”

“陛下放心,微臣既答应了,就绝计不会食言。”

薛公回来,伺候昭文宵食,昭文问:“英王见到赵松蔚,没问什么?”

“回陛下,没有。”

昭文拿勺子的手微微一顿,又继续在碗中翻搅,半晌,方含混说出一句:“薛公,我真希望他问了。”

阿梨的确受了很重的伤,肩上那箭倒在其次,重的是后来那一掌。不过到底赵松蔚医术高超,再加上昭文着人从永昌急调名药,才将她救转回来。

她昏睡的时间,冯霖每日都会来探她一眼,错开风榭在的时候。不过皆只是和赵太医聊两句就走。这一日赵松蔚把完阿梨脉象,觉出不再像之前虚浮,喜上眉梢,恰在院中偶遇冯霖,忙不迭道:“多亏了王爷送来的碧犀角,姑娘这一两日大概就会醒转!下官斗胆问一句,不知王爷是从何处寻来的那珍奇之物?”

冯霖笑道:“是陛下着人从永昌太医院寻来的,小王不敢居功。”

赵松蔚是个医痴,料定那永昌太医院定还有不少别的珍稀药材,一时对那地方十分心向往之,后来回京,途径永昌,忍不住去太医院一访,可问遍太医院中所有医士药童,却都不曾听说院中收过碧犀角这等可遇而不可求的奇珍。太医院中所有药材进出都会有簿册记录,赵松蔚翻遍那簿册,也未找到一丝碧犀角的影子。

阿梨果然在两日后醒转,但身体虚弱,仍需将养。她此刻鬼门关走了一圈,心知给诸人惹了不少麻烦,不想再更添事端;又加上自那晚离开冯宅之后,她对风榭心意渐冷,一时便归心似箭,大病未愈就想启程回家,不肯在乾城多耽一天。

风榭劝了她几次,未果,便不再勉强。忆起那夜寨中之事,他只觉仿佛做了一场梦魇,可究竟是梦重魇重,他也说不上来。

想起阿梨那句“我再也不喜欢你了!”心头无端涌上一丝酸涩,离开此地,她大概很快就会将自己忘记吧;不出多久,大概也还会再有别的五陵少年得她青眼吧!

有那么短暂的几个瞬间,他真希望自己不过是乾城街肆中高谈阔论的寻常仕子,偶然贪恋西疆风光、在黄沙漫天的塞外遇见她,得她好意指个路,解一枚环佩相赠,约定终生。

可他终究不是。他对她的好感里掺杂了太多别的因素,他的确配不上她的喜欢。

譬如此刻,送她离开,有几分原因是念她病后思乡、想让她尽快回到熟悉的环境中去;有几分原因是忌惮圣君在侧、怕生出不必要的麻烦,他自己也说不上来。

不过他眼下实在无暇多想,前疑未释,他有的是需要小心的地方。

他着人安排车驾,拨了几个婢女和随身侍卫,又从本地请了最好的郎中,想让他们护送阿梨回家。

但他前脚刚离阿梨寝室,后脚冯霖就进了门。还是那云淡风轻的满面笑,见阿梨正在收拾东西,徐徐踱到跟前,按住她手臂,道:“姑娘伤还没好,不如多养几日再走。”话虽说的温和,却不是商量的语气。

阿梨迎着看他一眼,抽开手臂,一边继续收拾,一边道:“多谢王爷关心,我虽没好全,但也已恢复了个七八。路上坐车,又不骑马,我无碍的。”

冯霖任由她挣开手臂,未追上去,只是笑道:“我救姑娘一命,姑娘也没个表示,就这么走了?”

阿梨终于停下手,正色看他——他这话说的不错,观音寨一役若非有他,自己只怕已经死了。虽然当面邀功不是什么君子行径,但他在自己跟前,大概也没想过要当个君子。

可即便心里如是明白,阿梨还是有些不豫,更无端从他眼底看出一丝狡猾,心中提防起来,小心问:“那你要我如何?莫要再提那些做饭的话,我自知手艺不行,你上下这么多人伺候,不多我一个。何况,那日若不是你诱我听你们谈话骗我出城,也不会发生这后面许多事,这样看,你救我,倒也不算什么大恩了!”阿梨事后方觉那晚上的事有些蹊跷,晨钟暮鼓武艺高强、江湖经验老道,何至于真的上了她的当,连她都看不住?

冯霖却噙着笑意,玩味道:“我何时诱了姑娘?我叫暮鼓好好将你看在房中,你怎么、何时到了前厅我都不知,甚至你为何出府、我也是听了你此刻的话才知晓……我那时刻意屏退下人,又将会面的时间定在夜半,只为与表叔私谈几句,你偷听了我们说话,我没说什么,怎么倒成了我有意诱你旁听?姑娘这道理,只怕不大说的过去吧……”

他说的正正经经、坦坦荡荡,倒真像阿梨在倒打一耙。

阿梨被他一串反问打乱了阵脚,急道:“你说谎!还不是你让那暮鼓故意戒备松懈、不看好我,让我来了前厅!”

“哦——姑娘原来是怨我没让暮鼓看好你啊!”冯霖作恍然大悟状。

“你……”阿梨明明不是这个意思,却让他一曲解,也不知从何再说起。但要若说是完全曲解,也不尽然,阿梨到底有些心虚,只好气的跺脚,不再辩驳。

冯霖不理会她的气急败坏,继续笑道:“姑娘还指摘我骗,我又何时骗你了?”

“你、你与姜大哥说的那些话,就是在诓我……”阿梨找回一些被他带偏的思路,忿忿道。

冯霖笑意更浓,笑里隐约几分调逗:“姑娘这可更是欲加之罪了。那晚说的每一句话,可都是我肺腑之言;不单我说的是,你姜大哥说的也是,不信,你把他叫来问问,我们一起对质——这骗字,又是从何说起呢!”

细究那晚风霖两人的谈话,的确句句真言。有些话,甚至真的有些过了分。阿梨其实就是因为受不了那真话才一气之下出走的。但她心里隐隐总觉得那一晚之事有坑蒙拐骗的成分,只是究竟具体在何处,她一时被冯霖问的脑中一团乱麻,竟说不出实实在在的凭据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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