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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愿君喜乐

前十年跑江湖训练出来的警觉并未虚掷, 晨钟暮鼓的预感没有错。

冯霖果然让两人老实站在雪地里, 不许动，任阿梨雪团随便掷。

阿梨当然不客气, 笑着搓了把雪，就向两人砸去。暮鼓与阿梨“积怨”颇深，雪球大多朝着他一人飞来, 暮鼓嚎声连连：“……哎你怎么尽砸我，也不砸我哥……哎哎, 别砸脸，别砸脸，我才修的面, 晚上还要去春风楼……”最后实在眼见好言无效，倔着脸抗议：“小人！”

阿梨听见他骂自己，气的搓了一个更大的雪团重重掷过去，又转身向倚在门边冯霖大叫：“阿铎, 暮鼓骂你小人！”

冯霖明明听见暮鼓骂的是她, 却还是假作未闻, 笑了笑：“是吗？那我许你打的更狠些。暮鼓，站直了。”

暮鼓心中呜呼哀哉，突然理解了殷商比干被挖心的痛——哎, 妖妃误国, 妖妃误国啊！

养伤的日子过得格外的慢，冯霖因无法坐立，日日只能趴在床上看书。

女帝因少年习武, 又长在西北，身子骨强，素不怕冷，暖心阁自建了起便没用过几回，冯霖在此养伤，也没人来提醒他搬出去。

就在诸人皆以为女帝对高平王优容依旧，这一次的小风波就要这么揭过去时，女帝身边的薛柏却来了阁中，带来一道圣旨，解了他行管守兵的统领之权。

为互相牵制，行管守兵自女帝住进时起便一分为三，一为冯霖所领，一在姬风榭手中，还有一支在郑图麾下，其实受郑定北管制。如此三相制衡，便可避免守兵与外人里应外合，威胁女帝安危。

高平王尚未来得及掌中军，手头这点小兵权都未能保住。难免令人幸灾乐祸、暗中讥笑。

圣旨到的那天，阿梨也在，那圣旨写的文文绉绉，她听得十分糊涂，送薛公出来，忍不住问：“薛爷爷，这圣旨的意思，是不是对阿铎不好？陛下不信任阿铎了？”

薛柏自第一次见到阿梨时起，就觉得她十分亲切，可又说不出哪里亲切，但不觉对她比对旁人温和一些：“姑娘聪慧，胜得过宫中不少女官。”

这就是明摆的一个“是”了。阿梨知道冯霖是受自己牵连，心里过意不去，折回屋内，脸上的神色都是恹恹的。

冯霖却并未抬头看她，一门心思都在眼前的一本书上，垂着眼，像脸色也不大好。

阿梨服侍他吃药，他终于抬起头，目光若有所思在阿梨身上盘桓片刻，忽道：“我听闻你们西北有一种草，叫七珠草，形若七窍玲珑之心，有缓解心疾之效，是不是？”

阿梨凝眉摇头：“我未听说过……你问这草做什么，你有心疾？”

冯霖也摇摇头：“不是我，是陛下。我如今已遭贬黜，若再不学学经营之道，只怕冯家数代功勋，就会没落在我手里。”

阿梨道：“你是想献给陛下？”

冯霖点头，想一想，又皱眉道：“单那草还不行，听闻还需混合数种别的草药，制成七珠丹，制那丹药的秘方和技艺只有沾兰人有……哦对了，茵娘是沾兰人，你去问问她，能不能替我寻来此物？”

阿梨颔首答应，就要出去。走出两步，却被他忽然拉住，他脸色微红，眼神躲闪，好半天，才吞吞吐吐着开口：“阿梨，你……你这几日能不能……搬过来住？”

阿梨轻笑：“你这话说得奇了，倒像是前两日半夜要水是鬼给你送的一般，我不是已经占了西陵的位子，住这好些天了么？”

冯霖舔舔嘴唇，好一会，才慢吞吞再开口：“我的意思是……你以后……都搬过来……你问完茵娘后回来，就住到我这边来……”

阿梨闻言浑身一僵，耳后赤热阵阵，许久，才红着脸轻啐：“你倒是使唤人使唤惯了！还盼着以后都这么使唤我！”

冯霖急道：“怎么是使唤，我这里衣食都是最好的，又有西陵照顾你、晨钟暮鼓陪你玩，总比你一个人冷冷清清在那么远的院子好！”

阿梨听他一向语气温吞的他突然着急，脸莫名红得更厉害，抽了衣袖转过身，一顿脚：“你定然又在算计我！你若不肯说出真打算，我才不搬过来！”

话落却半天不闻他动静，阿梨耐不住性子悄悄侧过一点脸，余光却冷不丁瞥见他正直勾勾盯着自己，与他目光轻轻一触，迅速弹开，心中惊悸犹落石惊鸟，身子顿时僵作一块石板。

恰听见身后温如檀香的声音轻轻一笑，沉沉开口：“好，我心中打算其实也没什么需遮掩的……你要我说，我说便是。”

阿梨一怔，忽对他要说的话莫名产生些怯惧，可又好奇，在电光火石的一瞬间，终是怯惧占了上风，转眸回顾他一眼，快语道：“不听了不听了，你这么听话，只怕是连环计。我反正没你那九曲十八弯的肠子，索性简单些，省了刨根问底的麻烦，也免得再受你蛊惑！”说完，抬步似要逃开。

冯霖见她几乎是逃开了自己的目光，心头微微一动，想要说些什么，嘴唇翕合，出口却只是一句零散的：“那……这究竟是……留不留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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