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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魂兽（六）

滴答, 滴答, 滴答……

有水自上而下落到肖简的额头上。那些水滴顺着他弧度优美的鼻梁，流到他的嘴角, 最后从他的下巴滴落。而肖简盘腿而坐，双手搁在两个膝盖上，阖上眼, 如老僧入定似的，一动不动。

如果他不是因为他吐纳尚算平稳, 她都要以为他睡着了。

他们暂时摆脱了魂兽，但不知何时会被找到。于是两人背靠在一块大石头，闭目养神。养着养着, 姜凡就觉得有些无聊，她侧身变换了个坐姿，结果擦到背上的伤口，闷哼了一声。

肖简张开眼, 看了看她。

姜凡心想, 原来听别人说眼睛长得好看的人占便宜, 如今一看，果真如此。当真是明眸横秋水，浮光掠影, 尽在其中。但这双眼冰冷清澈, 如平静无波的湖面，会令沉溺之人警醒。

“真疼啊。”她倒抽着冷气抱怨。

肖简不言。

姜凡仰头望着溶洞顶，自言自语道：“反正此时只有我们俩, 我又何必称你的尊位。直接喊你肖简又如何？”

以往她总假模假样的在前面带一个“沅芷君”，唯恐他又要指摘她不守规矩，冥顽不灵云云。今天背上胸口实在太痛，她整个人晕乎乎的，虚礼什么的都不想顾忌了。

“肖简，你说，如果我们死在这里最后会如何？”她问道。

“不如何。”肖简淡声回答。

她眉毛鼻子都皱了起来，嫌弃道：“你这个人忒没意思了。我说的是死啊，死了也就什么都没有了。”

肖简默然，就在她以为他再不会说话后，又道：“生死轮回，何须在意？”

姜凡彻底无语了。她早该明白跟肖简这种人说话，就是对牛弹琴。牛还觉得自己挺有道理的。她嘟嘟囔囔道：“兴许阿乐会记得我，我们关系那么好。阿芜也会吧，我救了她的命啊。”

又想了想，她自言自语道：“也许不会。过几十年，等阿乐跟姜端儿女成群，阿芜找个好男人嫁了，兴许就忘记姜凡是哪个了。俗话说人死如灯灭，谁会傻乎乎抱着死人念念不忘啊。”

空荡荡的溶洞中，她的声音很小，如蚊虫的嗡鸣声。越说越丧气，她不免又想起了肖简。

于是她又说道：“我姜凡死了不要紧。你堂堂浮丘沅芷君要是有个什么三长两短，我估计会被万人唾骂，不知多少仙子哭湿了帕子，多少人要扼腕天妒英才。”

肖简回答：“背后有伤，安静。”

不搭理还好，一搭理她就兴奋地翻身坐正，凑上去道：“这是在关心我吧。说起来，你傻啊，我一条换你们几条，划算啊。你跟上来做什么？”

肖简想了想，慢吞吞道：“我也傻。”

万万没想到他会这般回答的姜凡直接愣住，“噗哈哈哈哈”捶着地面笑得前仰后合。

“这是玩笑话？”她揩去眼角的泪水，“真的是玩笑吧。”

她哪里料得到肖简这么冷冰冰的人，竟然跟她开起了玩笑。虽然不合时宜……但这可是不苟言笑的沅芷君啊！

她宛如受了什么鼓励，说：“是挺傻的。死一个不够，还要死一双。”

正说着，肖简手中的剑鞘忽然透出点微光。

姜凡奇道：“肖简，你的佩剑在发光？”

他拿起剑，缓慢地抽出来看了看。

那剑的一侧是银白的光亮，对着肖简的那一侧似有影子在上面漂浮。她以为是自己眼花了。

肖简看了半晌，“刷”地将剑重新收回剑鞘，他神色微沉，双手猛地握紧剑鞘，力气之大，似要将其拦腰折断。

这当然是不可能的。毕竟名士配名剑，肖简的剑肯定也差不离。

作为一个曾经被这把剑抵住喉咙的人，她忍不住问道：“这剑有名字吗？”

肖简不知是不是在发呆，半晌没有回应。愣了愣，他抬眸深深看了她一眼，差点令姜凡怀疑她没有正形，又惹到他了。

“不想说也可以。”她忙道，心里却在想。哼，小气，不过是一把剑的名字，难道还有说不得的？

肖简埋下头，摸着剑鞘与剑柄的相接之处，说：“此剑为幻剑，名为迦叶。乃浮丘开山祖师肖元亲手锻造。父亲曾将这把剑作为定情之物赠予母亲。母亲去世后，这把剑就到了我手中。”

冷不防听到这么详尽的回答，姜凡反而吓了一跳。见他神色如常，她又追问：“为何叫幻剑呢？”

这次，肖简没有再回应。

姜凡心想，果然小气。亏得她之前还给他展示清平，这次换了他竟连解释都不解释。莫非其中有什么不足为人道的玄机不成？

但看了半天，也没从肖简脸上看出什么。她顿时就泄了气，安静地侧躺了一会儿，另一只脚还无聊地在地上轻轻打着拍子。

“你这人真无趣啊。无论是看出我是女的，还是看到我化为豹子，都没有丝毫反应。”她终究受不了这样的沉默，唉声叹气道：“若是像庆余兄几个发现我是女的，指不定能吓得跳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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