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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洛川（三）

看她满脸晦气的表情, 肖简问：“何解？”

姜凡抚上小臂, 在有魔纹的地方按了按，低声道：“沅芷君, 此处说话不便。回客栈再与你分说。”

心里暗想。她的母亲是姜氏女，因与山妖相恋，珠胎暗结, 为家族所不容。她出生后一直被养在洛川乡野，本宗恨不能不认她这个“奸生子”。最后连母亲都抛弃了她。

幸得师父收留, 才能保住一条小命，否则早在六十多年前她就不知填了哪只山狼的肚子。

而这身体原来的主人显然是正经的姜家小娘子，与亲姊相处应也十分融洽。怎么会落到孤苦无依, 在渠县山村独自上吊的地步？她的遭遇眼前这位大娘子显然一无所知。

对这种正经教养出来的世家女，如天塌下来般落荒而逃，且逃到深山老林，明明有情谊深重的姐姐也还是守口如瓶, 原因无非有二, 一便是与人有私, 二便是家族辛秘。

她想了想，十分慎重地道：“我在想……这身体的原主是否有过心上人？”若是没有，那便只能是后者了。

肖简：“……”眼眸的颜色沉了沉, 然后说：“那又如何？”

姜凡捏着下巴, 头也没抬：“只是推测一些事情。不过想想应是没有。”自她母亲之事后，姜氏的门禁只会更严，哪来得那么多风流韵事。

那位姜氏的大娘子见他们自顾自说话, 望着姜凡的面容出神，“翠屏，你瞧，那位公子低着头的模样，是不是与阿影有几分相似？”

方才出来说话的那位婢女无奈的轻笑道：“是有些相似。不然大娘子与奴婢又怎会同时认错呢？”

姜氏大娘子叹道：“是啊。从背后看就更像了。”

她又对另外的婢女道：“月远，你妹妹可有任何消息？”

人群中走出个黄衫杏眸的少女，她埋着脑袋，摇摇头，“回大娘子，没有。”

二人都沉默了片刻。姜氏大娘子自嘲地笑道：“我也是糊涂。我这儿都没有任何消息，何况是你……”她拉过月远，拍拍她的手温声道：“定会没事的。你也不必过于忧心。”

月远的身体猛的一颤，先是诚惶诚恐，尔后双膝跪地磕头道：“奴婢与秋朝从小在姜氏长大，照顾小娘子是份内之事，现下小娘子失踪是秋朝未尽到看护之责。哪里还有娘子反安慰奴婢的道理。”

她说着，浑身上下不住抖动，双目水光盈盈，瞧着俨然是个忠心不二的。

姜氏大娘子见她情绪激动，只当触到了她的伤心事，又叹了口气，着人将她从地上拉了起来。

看戏老半天的姜凡却道：“有问题。”

她早已习惯肖简的脾气，说一句答一句都像撞了大运，于是没等他回答就又悄声说：“我瞧那黄衣婢女的样子害怕多过惶恐，似乎知道些什么？我怀疑……”

话未说完，就见一位打扮端庄华贵的美妇人快步走过来，身后还坠着十余名奴婢家丁，她对姜氏大娘子说道：“阿华，你们跑那么快干嘛？”

姜大娘子见到她，眉梢立刻软了几分，乖觉地挽住妇人的手臂，“阿娘——”她朝姜凡二人所站的地方努努嘴，有些不好意思道：“我将那位公子看成了阿影。”

美妇神色一僵，目光扫过婢女们，“娘子认错了人，你们也不拦着？”

婢女们面色倏地白了，眨眼间跪了一地，噤若寒蝉。

姜华蹙眉道：“阿娘，我再不济也是个修士。跑起来翠屏他们如何追得上？”她示意婢女们站起来，却无一人敢。

她顿时恼怒道：“阿娘！您这不是明着把我的面子往地上踩吗？”

妇人剜了她一眼，怒道：“成天往外跑，没个正形。最近几日多少世家才俊聚集姜氏，其他族妹变着法子往里面跳，你倒好，就差没躲到天边去了？你是不是想气死我？”

姜华心虚地别过眼，“有什么好往上凑的。合着我看上哪个就能嫁给哪个？”

这话说得相当直白，听得妇人柳眉倒竖，也顾不得仪态，端成一只茶壶，狠狠地戳着她的额头道：“你连见都不见，如何知道？”说完，她恨声又道：“可惜肖家的秋塘君婉拒了此次邀请。浮丘三君岁数虽然大了点，但倒皆生得一副好皮囊。尤其那沅芷君肖简，天资聪慧，修为极高，哪怕睡了四十年，也比其他世家子强上百倍。可惜……倒是个良婿的人选。”

妇人遗憾是真遗憾，听在姜凡耳朵里却成了现成的笑话。

她在心底酝酿了好久，憋着笑，对肖简道：“良婿的人选？”看来先前她是白操心了。

肖简淡淡瞥了她一眼，可不知怎的，她居然从中读到了几分警告。

姜凡：“……”相当识相地噤声。心想，好好好，谁出钱多谁声音大，她可不敢惹他不高兴。何况每回他不高兴，她仿佛也讨不到便宜。

姜华岁数尚轻，听到自己母亲这番算计之言，顿觉十分刺耳。

她跺跺脚道：“阿娘，您这说得是什么话？”又见婢女们在地上跪了许久，忙说：“都起来吧。你们干跪着做什么？”

众人唯唯诺诺，依然不敢起身。

姜华怒道：“阿娘！”

妇人见女儿真生气了，才不紧不慢道：“都起来吧。”完了还不忘敲打众婢子，“你们也是跟在大娘子身边伺候的老人了。在大娘子犯糊涂时要懂得规劝。若是因为冒失，沾染了什么事端，白白生出麻烦。”

她手中捏着跟帕子，以眼睛的余光将姜凡上上下下打量了一番，几不可查地撇撇嘴，眼底透出三分嫌弃。又将视线移到肖简身上，眼珠滴溜溜转了两圈。

肖简此刻侧身站在姜凡身后，妇人也不好明目张胆地看。只看到那个打扮得活脱脱小厮模样的少年旁边站着个气韵极佳的年轻人，也不知是哪家的公子。但没有出现在姜家，估计也只是无名之辈。心下微定，暗道了声，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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