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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瑞兽（四）

姜凡包袱里兜着沉甸甸的几锭银两, 衣袖里被塞满了喜果喜饼喜糖, 圈了壶薄酒，可谓满载而归。她盯着肖简, 语气中带着三分怀念，“想不到，有生之年还能看到你用雷电招来这一式, 难得……”

肖简此时拎着那只被封住灵力化为原形的瑞兽，安静地跟在她的身后。他专注地盯着她的背影, 仿佛一眨眼前面的人就会失了踪影。

姜凡等了半晌也无人搭理，她不得不停下脚步，笑道：“沅芷君, 你现在怎么老喜欢走我后面啊？”

他见她立在原地，也停了下来，问：“可有不适？”

她顿了顿，笑开：“我又不是纸糊的。”心里想的却是另一回事。

姜氏祠堂过后, 那位呱噪不已的魔骨前辈再没说过话。这种安静令她十分不安。

小臂的魔纹时不时发烫, 有刻印加重之感, 这就预示魔骨之力渐增。她心知今后老毛病的发作将会越来越频繁，这由不得她。

但……她望着安静的青年，什么都不想说。

他已换回了仙叶胡袖袍, 神色依然冷峻淡然, 但她依稀能从中探得一分关切。微风拂过他的面颊与衣摆，又刮向她的，将他的气息带得极近。

她换了副嬉皮笑脸的表情, 反问道：“干嘛这样看着我？”越看她越心虚。

肖简垂下眼，收回视线。

姜凡登时松了口气，催促道：“走吧。”

嘲风冷冷哼道：“今日是我技不如人，败在你们二人手下。你们已经依照约定放了乌鸦们，要杀要剐悉听尊便。”这般豪气干云的话语从只有一个巴掌大，瓷制的蹲坐小兽口中说出来，真真可笑。

她扭过头，含笑逗弄：“瞧你这话说的。那三声爷爷我可是一个字都没听到呢。”

嘲风自知理亏，羞愤而结巴道：“要，要杀便杀。哪来那么多废话！”

她折身本想作出“轻抚狗头，但笑不语”的高人状，最终还是破功了。她坏笑地望着他，“杀了多可惜啊，慢慢折磨岂不是更有趣。”

当看到嘲风悄无声息地缩了缩脖子，她又说：“要是害怕可以求饶啊。”

嘲风挺直身子，冷艳高傲的“哼”了声，“想要小爷求饶，下辈子吧。”

姜凡笑眯眯道：“倒是个有骨气的。”

随即又问：“现在可以说了吗？作弄人的理由？”

他沉默，然后粗声粗气回答：“没有理由。只是无聊罢了。”

只是太寂寞了，太无聊了，他几乎忘记了怎么说话。

那日寺庙被吹倒之后，他从废墟中爬出来的时候，忽然想起，已经无人能束缚他的去留了。济源去世已经八年了。

他溜了出来，几乎走遍了他曾经守护过的这片土地的每一个角落。嘈杂、纷扰、市井，有些讨厌，

也有些说不上的情绪。

阿弥陀佛，寺庙倒了，菩萨恐怕要发怒了。

他最常听到的，是这句话。

这里的人早已经忘记了济源。忘记他们曾经交口称赞，甚至顶礼膜拜的“活菩萨”。不过短短八年。

人，是多么的无情啊。

姜凡见他埋首不语，也没继续追问。两人一兽从山间小路走到镇子口。

在袖中听了半天的泰逢，小声道：“公子，怎么有股焦味？”

小镇上到处残余了祝融肆虐过的痕迹，空气中尚且弥散着呛鼻的焦味。有屋主在自己的屋子前徘徊不去，有叹息的，有抹眼泪的，神色各异。

“祝融之祸。镇中没了瑞兽，祝融有恃无恐罢了。”她蹙眉轻道。

闻言，嘲风“切”了一声。他缓缓打量那些半塌的屋子，想幸灾乐祸地说一声“活该”，临到嘴边化成了重重的“啧”。

真是山中无老虎，猴子称霸王。哪次祝融不是被他追得鸡飞狗跳，他才刚离开几天功夫，情势竟然掉了个儿。

又走了一会儿，不远处传来一阵雷鸣般的喧哗声。只见庄稼汉们一人手上拎着两只木桶，朝某个方向奔去。后头还跟了女子，孩童，以及几位杵着拐杖的婆子。

其中一个婆子喊道：“你们可要小心些呐！”说完，她颤巍巍停下，摸着胸口，喘了口气。

那是……姜凡远远眺望。她走到婆子面前行礼问道：“敢问老家人，这镇上是出了什么事？”

婆子叹了口气回答：“说来真是怪啊。这镇上很多年没有起过火了。但自从寺庙倒塌后，这几天不是烧了东头就是烧了西头。好不容易消停，方才又说是寺庙起了火，正殿几乎烧了个干净。”

此话一出，肖简手中的嘲风陡然一凛。姜凡眼疾手快及时捂住他的嘴。他不甘的“唔唔”两声，幸而婆子耳朵背，眼神也不好，没发现什么异状。

待走远了，姜凡才松开手，敲敲他的脑袋，“你在想什么呢？莫非你想被当成妖怪？”

嘲风冷笑道：“那又如何。难道我还担心多一个人怕我。”反正最近几日他山匪演得高兴，吓得人屁滚尿流才好。

话虽如此，他依然别别扭扭地朝那个方向张望，满脸想去一探究竟的样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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