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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招摇（九）
傀儡童子到访的同一日, 魔骨再度说话了。
听完他语气笃定的揣测, 姜凡愣了愣，难以置信地说：“您的意思是……那两个傀儡童子是故意抢不到魔骨的？而这一切都是为了我的中枢一魄？”
她只道对方如此大费周章, 自然是为了取得魔骨残片。却不想幕后之人对她脾性十足了解，刻意卖弄铃铛几人在手为质，打一开始的目的就是引她去招摇山。
想想也是。能隐匿傀儡气息, 混入浮丘，能做出千里转移法阵的高人, 设计起来应该更精细，断不会一击不中没有后招。之前偏厅所发生的一切，太过粗糙了。
她不解道：“可……我的魂魄有何特别之处吗？”她的魂魄曾经在浮丘的妙音伏魔阵中成了碎片, 后为肖简拼尽全力修补才侥幸保全，再以魔骨催化魂魄之力。复生后没有成为痴傻之人已是万幸，为何竟会引得人百般算计？
魔骨中的声音叹息：“修士终归结底是凡人，身死魂魄碎裂后能够修复？闻所未闻。哪怕是浮丘这等修真大宗的密法, 按说不会如此轻易, 而那沅芷君所经受的不过退境与些许反噬。这世间大概唯有你这样的半血之人, 魂魄才会这般奇异。似魔非魔，似神非神，万中挑一。如此世间罕见的中枢之魄可包容承受森罗万物之魂, 若有人将其与三魂整合得宜……”然后他没再说下去。
与章少咸对峙时, 姜凡忽然明白了他的未尽之言。他不仅怀疑背后之人图谋她魂魄一事，更怀疑此事与上古神魔相关。只是当时事情还未见分晓，不便详说。
如此看来, 白炼吞噬章少咸的生魂，慢慢蚕食，成为夺舍之人。然而凡人的中枢魄太过孱弱，这副躯体逐渐朽坏不堪。他之所以会这般急切地诱使她上招摇山，也是因为预料到身体撑不了多久，想借助火池的生池将自己的三魂与她的中枢一魄融合在一起，得以重生。
想明白他的如意算盘，姜凡笑道：“你说之前已经吞噬了章少咸的生魂。可之前掐住章引脖子的时候。你为何流泪？”
她盯着他的眼。眼底的冷光中尚能捕捉道一丝愤懑与悲凉，这不是该出现在魔神白炼眼中的情绪。
她忽然更高兴了起来。继续说：“那必定是你无法将他全部吞没，于是他仍存在于你的身体一域。”
太好了。白炼并非如他自己所言那般强悍与无所不能！
闻言，白炼眸光幽深转暗，他的手指如利刃般穿透了招灵盘。轻轻一拧，厚重坚固的玄铁盘被扭成了麻花，掉在地上。
饶是早知道他的厉害，姜凡还是惊出一身冷汗。所幸肖简的迦叶剑顺势一挡，削去他的一根手指。
白炼朝后轻轻一跃，低头看了看尚在淌血的伤处。他的指尖逐渐凝聚了微弱的气流，但不受控制地颤抖着。
滚开！区区凡人残魂还想阻挠他！他在心底怒吼道。
众人在这份迟疑中，短暂地歇了口气。眨眼间，他们还未来得及重新结阵，白炼已经再度控制了身躯，直直朝姜凡冲了过去。他已懒得掩盖心中真意，打算以金蝉脱壳之计，占据她的躯体。
修士们之前遭遇法阵反噬的重创，好些伤了心脉，驰援不及。只得远远地在姜凡身前竖起一道篱笆样的屏障。然而，白炼的攻势太猛，屏障表面皲出蛛网般的裂痕。
冲破屏障后，白炼很是得意。他张狂的大笑着，破空劈向她的眉间，可是很快遭遇道了第二道屏障。此道屏障无形无状，只是细细密密地包裹着姜凡。两两相击，火花四溅。肖简闷哼一声，唇角沁出一缕血丝。
“肖简！”明明自顾不暇，姜凡偏偏心急如焚。不拘什么样的符咒，她从袖中怀中掏出来，朝白炼漫天飞雪般地砸了过去。
“神魂刻印，这世上竟然真有人愿意成为另一个魂魄的盾牌，难得难得。”白炼的面色陡然苍白了。他攻击之势稍减，但并没有停止。
他攥紧五指直探她的胸口而来，章少咸的躯体就像一张绵软无力的画皮慢慢滑落在身后。赤红的三道火光脱离了舒服，窜向姜凡袖中的魔纹。
这魔纹是媒介！
姜凡心下微凉，挡住那个位置。可惜火光飞快地钻过她的指缝，窜了进去。
“碰”的一声，白炼的三魂被一股巨大的力量推了回去。浅银色的灵力将魂体钻出无数细小的窟窿。
白炼被弹回章少咸的身体里，发鬓散乱，坐在地面呵呵笑了两声：“原来在这等着我呢。昆仑门之力！区区末裔，我倒要看看你还残余了多少神力在这世间！”
姜凡捂住胸口，眼眶微热。
阿爹……便是到死都还在为她筹谋。
方才与白炼的魂体短兵相接，竟不自觉生出许多残影。耳畔竟是白炼似癫似狂的声音——
兄长！何为天道？神魔泯灭算什么天道？
兄长！你背叛我？你我同是一株万年莲养出的兄弟，你竟然背叛我！
哈哈哈哈哈，机缘，机缘，我竟看到了机缘！
而被推回章少咸身体中的白炼枯坐在地，显然也受了影响。他的神情有些错乱，似笑非笑，似怒非怒，时而又透出几分迷惘。众人见机忙提剑砍去，却在刀剑加身时，被魔气震得老远。
他踉踉跄跄站起身，想再度将魂体拉离身体，却发现他的三魂像被什么东西钉死了，动弹不得。心中不由大骇。
姜凡与诸人皆是灰头土脸，见白炼身有异状，试探道：“前辈？你可总算来了。不然咱们都得变成春日里的花肥。”
“来了来了。我容易吗？真是的。”同样的嗓音，说出语调截然不同的话语。白炼惊惧地张大眼，意识到有什么东西脱离了他的掌控。
他继而独角戏般地喝问：“谁，谁在说话？”七窍通道被封住。他只得偏安一隅慌乱质问。他被活生生困在其中。莫非之前从魔骨中吸纳的残魂有问题？
语毕，他的一边嘴角牵拉起来，露出个极至怪异的笑容，“我？我是你的报应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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