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沈潆在前面逛摊子, 卖糖人的,卖古玩书画的,卖小食的, 她拿起什么,青峰就跟在后面付钱。没过一会儿, 已经大包小包地抱了满怀。
她像只蝴蝶一样,从这个摊子飞到那个摊子, 有的摊贩都没看清楚她的相貌,已经一个碎银锭扔了下来。裴延跟在她后面,一声不吭地陪她逛着。都以为是哪个有钱人把家里的宠妾带出来了。
绿萝拿着一根冰糖葫芦和红菱分着吃,街上的热闹太多,她们已经看不过来了, 恨不得多长一双眼睛。
逛了差不多半个时辰, 青峰对裴延说:“爷,时间差不多了。”
裴延点了点头,把沈潆拉到面前。青峰说:“爷要去见个人,沈姨娘自己先逛着。昆仑跟着保护你们,街上人多, 小心些。”
裴延让青峰把整个钱袋都给了红菱, 沈潆却把钱袋拿过来,只取出几个碎银子,又还给了青峰。她今夜玩心大起,已经买了不少东西,再逛逛也差不多该回去了。否则王氏又不知道会说些什么。何况她也想回去打听打听王倩如和宋远航的事情如何了。
裴延也不勉强她, 自己带着青峰先走了。其实他见客的茶楼就在路边,坐在临窗的雅间还能看见街面上的情况。只是今夜人满为患,未必有位置好的包间留给他。
他们进了茶楼,跑堂带着他们上了二楼,果然每个包间都有人。稍晚一点会有□□的队伍从街市上经过,所以靠窗的位置几乎座无虚席。跑堂把裴延领进拐角的大包间里,这里也是里外两间,但已不临着热闹的主街,而是僻静的小巷,安静了许多,倒也方便谈事情。
裴延在里间坐下,青峰说道:“我去外面等,等人到了就带进来。”
裴延点头。今日是上元灯节,百官休沐,就算官员们偶尔在茶楼碰到,一起坐下喝个茶,应该也没什么。他特意选这样人多的地方,就是为了不让旁人起疑。
过了会儿,青峰把人带进来,道:“徐都督,请坐。”
裴延坐在里间不动,徐器在外间坐下来。他是标准的武人打扮,个头不高,脸型瘦削,留着络腮胡子。他给自己倒了杯茶,道:“西北之变,多谢侯爷帮忙周旋,平息众怒。侯爷所要求之事,我也都已经办妥。只是皇上本就疑心重,我们不该常见面,以免惹来麻烦。”
他在朝为官,天子近臣,更加小心谨慎。
裴延打手势,青峰对徐器道:“我们侯爷还想知道一件事,特向徐都督请教。”
徐器问道:“何事?”
“当年诬陷我们家老侯爷和世子的,是不是安国公?”
徐器执着茶杯的手顿了一下,没有说话。外面街市上的喧闹声不时传来,与此间的安静形成鲜明的对比。裴延也不着急,他不信徐器不知其中的内情,因此极有耐心地等他的回复。
“侯爷为何会认为是安国公?”徐器反问道。
“我们自然有证据。当年从侯府搜出证据的那名御史,从京城调走不久,忽然暴毙。他那个犯了重罪的小舅子,被安国公从牢里保了出来。若说他们之间没有交易,谁会相信?”
徐器将手中的茶杯一饮而尽:“事情都过去那么多年,何况安国公已经死了,可谓死无对证。侯爷是想帮老侯爷翻案?”
青峰回头看裴延。裴延坐在阴影里,面容严峻,眼睛看着窗外,亮若天狼星。他点了点头,青峰便回道:“是。”
徐器叹了声:“当年那件事,我并没有参与,到底内情如何,不敢断言。但如果想要为老侯爷洗脱罪名,光凭猜测,没有实质的证据可不行。何不从那封通敌叛国的信下手?它现在应该还封在宫中的库房里,只要找人进去偷出来,或许能查到些蛛丝马迹。”
青峰道:“内宫之中守卫森严,库房岂是说进去就能进去的?”
“这个好办。”徐器大手一挥,“我在锦衣卫里有相熟的小兄弟,能够找到机会进入存放案牍的库房。我将此事交代给他们,应该能成。不过这样一来,侯爷可就欠徐某一个人情了。”
他向来把利益得失计算得很清楚。西北的事他跟裴延已经算两清了,这桩算是额外的帮忙,自然得讨要报酬。他从来不干没有回报的事。
“侯爷说徐都督放心,只要此事能够办成,以后有需要侯爷的地方,尽管开口就是了。”
徐器抱拳:“有侯爷这番话,徐某自然不敢不尽心去办。若没有别的事,徐某不便久留,先行告辞了。”
青峰见裴延没有留徐器的意思,便机灵地说道:“小的送都督。”
送了徐器回来,青峰进内间,对裴延说道:“当年的事就算跟他有关,他也会想办法把自己摘干净。侯爷真的信他?”
裴延道:自然不信。但线索已经中断了,如果真的能拿到当年父亲和兄长通敌叛国的信,也许上面能查出别的线索。此外,也无别的法子可想。
青峰想起那些年在军中,侯爷为了不惹麻烦,甚至不敢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一直背负着罪臣之子的枷锁。直到弘治二十三年那场战役立下大功之后,他才敢说自己是谁。
“如果真的能将当年的案子翻过来,老侯爷和世子泉下有知,应该也会瞑目了。”
如今的靖远侯府能够在京城中站稳脚跟,全是依靠裴延的军功。但裴家始终背着一个通敌叛国的罪名,裴延的父兄仍然葬在千里之外的流放之地,不得迁回裴氏宗祠。裴延每每思及此,便不得安眠。每逢佳节,看到家家户户得以团圆,更是如鲠在喉。
因此他不惜代价,与徐器这种小人合作,也要把当年的事继续追查下去。
至于安国公……裴延握了握拳头,他虽然死了,他的女儿也死了,但安国公府,要为当年的事付出代价。裴家沉冤得雪的那日,便是安国公府覆灭之时。
沈潆看到不远处有个摊子挂着很多花灯,花灯底下飘着红纸条,就知道是在猜灯谜。只不过这里猜灯谜的,很多都是小童。他们站在花灯架子下,仰着小小的脑袋,一边看着红纸条,一边写答案。
其中有个头顶绑着一个小揪揪的男娃娃,不过四五岁的样子,生得十分可爱。他写得很快,可站在一个花灯底下犯了难。别的孩子都有父母或者大人在旁帮忙,他就一个人,也没有人可问。
沈潆忍不住走过去,站在他旁边,看了一下那个谜面。
画着一个骑驴的诗人,雪上留下几点蹄子印。要打四个字的成语。
沈潆俯身对小童说道:“踏雪寻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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