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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六章
祭祀长没理会他们, 端着半盅的血走到一旁, 从墙柜的架子上取了一个白玉瓷瓶, 倒出一粒漆黑的药丸放置在血中。片刻后命人去捉一只老鼠回来, 喂老鼠喝下掺了药丸的血后, 老鼠很快如昨日那只灰耳兔子般蹬腿了。
祭祀长看到这一结果深深吸了口气,又缓缓的吐了出去, 转身看着云家兄妹无奈的道:“世上之毒都有可解之法, 但此次我却无能为力。解铃还须系铃人, 既是因魔教而起, 还需魔教的人方能解此毒。”
魔教之人行踪诡秘, 狡兔三窟,每当你端了他一个窝,以为这就是老巢的时候, 可转眼间就会发现错了。寻常的魔徒只听从上级的指令行事, 连魔教的大门冲哪方开都不知道。
这件事确实非常棘手。
云泊霖道:“祭祀长,这毒长久存留在家妹的体内,是否会对她的身体有损伤?”
祭祀长反问, “你可见过毒蛇将自己毒死的时候?”
云泊霖一怔,回头看了看云姝,这无论如何也无法将她和毒蛇联系到一起,却是懂了, 朝祭祀长拱手告辞。
从待客厅离开之后,云泊霖的神情有些沉重,却还在安慰云姝一定会寻到可解之法来救她。云姝这会却想到了上次仙人台归来后, 在圣殿里见过的那位黑袍人。
麒麟蛊王似乎是听令那个人的操控,他甚至还说过会回来在找她这种话,难不成他早就料到了她身体的变化?云姝觉得很可能他那里就有解药。可是又不知那个人何时会出现,即便出现了,瞧着那猖狂邪肆的模样又岂会乖乖的给她解药?
“子元。”
远处传来一道熟悉的声音,云姝扭头看过去,郁南王在下属的拥簇下从另一个方向走来。
云泊霖转身拍了拍云姝的肩头,“你先走,去车上等我。”
云姝嗯了一声,忍不住又看了一眼那个人,回想起上次的不欢而散,他似乎真的生气了,这一次遇见,这次他连看都没看她一眼。
“走吧。”
云姝和连荷继续往外走,路径先前的祭台时云姝下意识的又去寻那个人影,可这会祭祀结束,人流散去。空阔的祭台附近只有寥寥几个使徒正在清扫,她看了一圈却未有任何发现。
云姝不甘心就这么错过了,顺手拦下了一位使徒询问,使徒道:“小姐去后院的观景台看看,每日这时大祭司都会去那里。”
“多谢。”
毕竟在这里生活了一段时间,云姝对圣殿的布置是颇为熟悉的,她轻车熟路的前往后院,拾阶而上,前往三楼的观景台。
观景台露天而建,是一年一度的祭祀大典举行的地方,这里地势宽阔,可以同时容纳上万人。平日都旷着,除了一方祭台并无任何贵重之物,所以也并未设立人员看守。
观景台上的风很大,云姝迈过最后一个台阶时衣袂被风吹撩的猎猎作响,面上的纱巾也不安分的躁动起来。
云姝抬手按压面纱,一眼就看到了那个站在墙边上背对着她的身影,圣洁的白袍与黑发在风中狂舞,似乎随时都会乘风而去一般。
她让连荷等在原地,独自朝那人走了过去。
随着步伐越来越近,云姝的心底砰砰直跳,忽然生出一种近乡情怯般的感触。
云姝走到墙边与那人并排而站,向下望去时能瞧见圣殿大门下人流进出,她还看到了邢二正坐在车头拿着小刀削木头。视线远眺,可以看见皇宫的高楼殿宇,以及城中万千的琉璃房瓦。
云府也在那个方向,若夜间有火光闪现,确实可以一眼望见,非常的醒目。
“使徒说,你每日都会在这个时间站在这里,你在看什么?”她声音轻轻悠悠的响起,不似久别重逢,也不似初次相见,一切都很自然。
“看天,瞬息万变。”
远方云层翻滚,寒风阵阵,似在酝酿着一场空前大雪来洁净这个污遭的尘世。
清远的声音是云姝听过最好听的,低沉温柔,带着说不出的力量,曾经被她无数次嫌弃唠叨,却从未止息过劝诫开导。
他那么努力,为一个陌生人付出如此多的真心,可到底没有将她劝回到正路上。她的死他应该会非常难过,更难过的大概是做过曾经救下她的这个决定吧?
云姝现在回想起自己当初十头牛都拉不回来的冲劲儿,非要选在东宫刺杀,她是可以一死了之,可那些圣徒何其无辜,尽都被她连累而死。
她是罪人。
她张了张嘴,音节尚未发出,就被灌了一肚子的冷风。云姝还是需要一个答案,转过头去,压下激动的内心,佯装平静的望着他。
“你到底是什么人?这世间之事有多少是在你的掌控之中?”
清远仰天幽幽一叹,转过头,对上她的视线。
年过而立的男子生有一张温润的脸,一双历经世事沧桑的眼睛。眼内藏了数不清的故事,有他人的,有自己的。他的气质卓然独立,是世间少有的干净透澈,让人一见便觉得舒心,不由自主的想要亲近信赖。
他宁静的望着云姝,道:“我不过一寻常之人,天赐神能,可预知后事,然而我这能力也在渐渐消失。如今所能感知的,唯有你一人。”
“为何是我?”
清远望着她,忽然就不在说话了。
云姝等了好一会也没见他在开口,楼下的马车旁云泊霖已经到了,似是在四处张望寻找她。云姝心底浮起急躁,她扶了一下额头,喘息了两声,又问:“这就是你两世救下我的缘由吗?我重生之后所遭遇的一切你都看在眼底,既救了我,却为何一直避而不见?”
“因为……有些人不愿我见你。”
他说这话时,云姝从他的眼底看见了诸多复杂的情绪,最终都被渐渐垂落的眼帘所掩藏。云姝追问是谁不愿意他们相见,还有谁知道他们之间的联系?
然而清远却转了话题,他道:“非要见到我才甘心吗?见到了又能如何,我解不了你心中的惑,一切自有上天命定。你最该跪在圣殿之内,将你满心的浮躁沉一沉,静一静,然后在随心而行,走到哪里,便都是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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