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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3章
苏煜被项呈的惊天一跪吓到小脸苍白、连连后退。
就算来到了现世, 但骨子里他还是个古人，君君臣臣阶层分明的古人。
从来只有臣跪君, 什么时候见过君跪臣？
就算他当年跟最初的太子熟稔有时候不那么守规矩, 后来也骂过成为皇帝的龙淮, 但那顶多都只算是一时的放肆，摆在他们之间的君臣界限他是从未僭越过的。
而如今, 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伏低屈跪在他的眼前，直接惊的他六神没了主, 惶然问道：“你、你你你干嘛？”
项呈跪姿笔挺，像半截竹竿, 梗着个脑袋硬邦邦地对苏煜说道：“你不是问我为什么追过来？我现在就告诉你......”
说到这里他的音量也小了下去, 有些含糊地说道：“我是来......是来给你赔礼道歉的。虽然你骗了我辜负了我一片真心还给我下‘药，但我也不该反利用你来对付龙济，更不该那样对你......”
苏煜：“......”
他怎么有点儿分不出面前的这个家伙到底是来道歉还是来继续指责的？
不过眼前的情形也由不得他多做猜想和分辨, 皇帝乃真龙天子, 他这会儿挺担心受了项呈这一跪, 会不会折了他本来就不知道从哪里得来的寿数？
受不起受不起！
“你、你起来说话。”他半伸着手臂想要拉项呈起来，但又害怕这人之前疯疯癫癫的举动不敢靠得太近, 只虚做了个动作开口说道。
项呈却不听他的建议，继续自顾自说道：“为什么追过来？你以为我想？每天躺在和你一起睡过的床上、抱着你枕过的枕头盖过的被子就能假装你还在的日子能过得下去我用得着大费周章逆天改命追你到黄泉之路？来的路上我就对自己说了，这一次抓不到你我认栽, 但只要抓住......苏牧尘，往后的生生世世你就再也别想逃掉！”
狠话放完他也不等苏煜爆粗口就再继续陈述自己的观点：“我知道，你恨我, 你已经说过了，因为我关着你折磨你，因为你觉得除死无大事，那个样子对待你羞辱你太不讲究......可我不是有心折磨你的，怪只能怪你太招人疼招人怜爱招人妄生心魔......”
苏煜开始撸袖子，他不太想爆粗口那么没教养，直接揍一顿更符合他当下的心情。
项呈见状连忙发扬男子汉大丈夫的品格，能屈能伸纠正道：“不是，我真正要说的不是这个，我真正的意思是：你恨我怪我都可以，想报复回来也完全应该。我来就是要告知你，有什么气只管放心大胆地冲我来便是。”
苏煜刚要说我不想报复我就是不想理你，却再次被项呈抢了先。
“我知道你性子软不屑于报复可能也想不出该怎么报复，没关系，我帮你想过了，你可以听听看。”
“从前都是你跪我，以后由我来跪你这是其一；从前你照顾了我很多以后换我来照顾你这是其二；从前你骗过我但我也算计过你，以后你要是还喜欢骗我也可以接着骗但我绝对会对你坦诚以待这是其三；从前......我在床事上对你太过粗暴好多次折腾的你鲜血淋漓我知道你一定很疼......这一世，你都别客气别心软地全都还回来，我怎么对待过你，你便乘以千倍万倍地施加在我身上，我绝不反抗绝无怨言这是其四。”
“以上是我暂时想到的四条，今后有需要补充的你随时都可以提出来。这样......你觉得是否可行？”
说到这里，这位前世的皇帝陛下还特意挺了挺腰板，嘴里虽然是问句，但脸上却是一种引颈就戮地大无畏表情。
......
许久之后，他回神摇头，走上前拉项呈起身。
项呈打蛇随棍上，就着苏煜的拉力站起身后顺势将人拥进了怀中，双臂箍得紧紧的，不容许苏煜再退缩抗拒。
苏煜这次没有挣扎，任由项呈抱着他。
他其实觉得很累了，反抗很累思考很累。
项呈的那一番话令他觉得好笑同时也觉得震惊，却也很神奇地让他一直紧绷着的神经放松了下来。
在确定了抱着他的这个人就是前世的冤家之后，这会儿他那颗风雨飘摇不知该去往何处的心才暂时的平静了下来。
“之前说恨你只是气话......殿下，我不恨你，一点儿都不。”
他依旧用着“殿下”的称呼，是因为太子殿下在他心里面有着超然的地位。
那个对他一片赤诚真心真意的太子，是前世对他最好的人。虽然自觉不应该，但他还是不止一次地幻想过，如果大雪夜里救他回去的人是太子......那该有多好。
至于之后的承轩帝龙淮，那只是一个折磨他的人，已经不再是那个对他好的太子殿下了。
项呈将脸颊埋进苏煜的颈窝深深地吸气，汲取着苏煜身上独特的气息。这句“不恨”，让他心内五味陈杂。
“你对我好我却骗你，背着你做过很多偷偷摸摸的事，泄漏消息的、陷害你的......那些事情都是我做的。你折磨我我很疼，可我也知道我没有叫疼的资格，我骗你在先，被我欺瞒背叛的你心里一定也很疼。”
肩头温热，他无法确定那是不是太子殿下的泪水。
“我只是......”他继续说着，喉头哽咽难言：“我只是......太累了。”
无数个享受着太子偏爱却要为浔王效忠的纠结日夜让他备受煎熬，他从来都知道自己并不是一个合格的奸细，因为没有哪个奸细会像他那样每天纠结痛苦。
好不容易尘埃落定，不管成功失败他都做好了或退或死的心理准备，无论哪一种，都是解脱。
只是他万万没料到还有第三种的结果，那就是成为龙淮囚在宫中的禁脔。
五年的岁月说长不长说短不短，但□□和心灵的双重折磨对他来说真的难以承受。
所以他想逃，哪怕最后身死，他所求的不过是一片可以自由呼吸，不再纠结和痛苦的天地，仅此而已。
听见他又哭，项呈抬起头替他拭泪，拭着拭着又习惯性地用唇去舔‘吻他脸颊上的泪珠，却被苏煜转头避开。
苏煜伸长了手臂把项呈推到离自己最远的距离，央求道：“殿下，我没想过报复你也没有力气报复你，你能别逼我让我喘口气吗？”
项呈肚子里装着一千条可以否决苏煜这条请求的理由，但在隔着一条手臂的距离看向苏煜时，他看到了苏煜眼中的疲惫和哀伤。
用力压下心里头翻涌的狂躁，他问：“要多久？”
苏煜：“......？”
项呈：“你的这口气，要喘多久？我能等你三天、五天、十天、半个月、一个月，一个月以上就很难了，苏牧尘，你该懂我，在有些事情上，我没有那么多耐性。”
对于陛下如此嚣张的表态和限制期限的行为，苏煜只赠了他一个字。
“滚！”
...
但不管怎么说，项呈都暂时遵从了苏煜的意思，消失一下，让苏煜喘口气。
人走以后苏煜是真地喘了一口气，他冲了个澡，往床上一躺大被一蒙，什么都不去想睡了个天昏地暗。
睡得早起得早，等苏煜从走马灯一样的梦境里醒过神的时候，天刚蒙蒙亮。
苏煜第一时间转头看向门口的位置。
昨天晚上，那里曾跪了一个人。
接着昨天揭穿龙淮伪装之后发生的一系列事情、那人说的每一句话再一次浮现在苏煜脑海里。
那些指责的、抱怨的、偏执的、直白热烈的、还有荒诞好笑的......每一句每一字、那人的每一个表情都清晰深刻地印在了苏煜的脑子里，经过一夜梦境的洗礼，就像生了根发了芽一样再也驱赶不掉。
殿下说：“苏牧尘，我那么那么喜欢你。”
殿下又说：“我来给你赔礼道歉。”
殿下还说：“我怎么对待你，你便乘以千倍万倍的还回来。”
苏煜脸颊微热，心想谁要在那种事情上还回去？
除了这一点点微恼的心情，更多的是不可思议。
原来，殿下囚禁他不是单纯的要将他当做发泄的工具和可以随意践踏侮辱的禁脔。
原来殿下也曾经历过极致的愤怒和痛苦。
原来殿下对他的所有偏爱和深沉的愤恨都源自于......喜欢。
敲门声响，苏煜反射性地从床上坐起来，然后就看见了拿着门卡推门进来的孟谯。
苏煜：“......”
孟助理给他带来了早餐还有今天拍摄延迟的消息。
“已经救出来了？人没事吧？”
苏煜洗漱完毕一边接过孟谯递给他的早点来吃一边问道。
“没事。”孟助理的回答很简洁。
苏煜猛地停住了咀嚼的动作，看向手里的水煎包。
“这哪儿来的？”
孟谯歪着头想了想，回答：“项居士交待的。”
苏煜：“......”
他非常艰难地吞咽了口里味道熟悉的包子，十分不解地问：“师兄，你不是只听师父的话嘛？这个姓项的......”
孟谯点着头打断他，说：“是啊，师父说的，项居士做的对你好的事情也要听。”
苏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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