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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chapter 62

忽然, 女人的身影化作飞沙，迅速消散在阿列克谢的面前。

寂静漆黑的走廊亮起一盏盏壁灯，阿列克谢身后的大门被打开, 一位头发尚黑的中年人低头, 和蔼地望着脚下蜷缩的孩子：“阿列克谢, 怎么了？”

阿列克谢哭得直打嗝, 他抱着中年人的双腿, 像是落水之人找到浮木，沙漠绿人寻到绿洲。

“爷爷, 我想跟你待在一起。”阿列克谢软软地恳求。

中年人笑了起来, 揉了一把阿列克谢软乎乎的小脸蛋：“这有什么？跟我进来。”

阿列克谢眼睛一亮，连忙迈开小短腿，跟着自己的爷爷踏入温暖明亮的卧房。

门再次被关上, 所有的恐惧与黑暗都被隔绝在外。

从走廊拐角处, 走出一个修长的人影。

孟光霁看着那扇厚重的房门，一言不发。

画面一转, 他又来到一间病房，眉眼精致的小孩因为激素迅速变得肥胖，他年龄增长了几岁, 体型却大了不止一圈。

纤弱的女人坐在他的床头，温温柔柔的注视着他：“阿列克谢, 身体还好吗？”

病床上的阿列克谢费力地睁开双眼，没什么感情地瞥了他一眼，便又重新闭上, 头偏到一边，不再说话。

过来检查的医生金发碧眼，就连房间各处文字也是古怪的文字，非英文也非汉字。

阿列克谢蒙上被子，听见女人用奇怪的语言和医生交谈。

他知道自己因为吃药而长胖。

不经爷爷的允许，他被女人以旅游的名头私自带到异国他乡，生活了一段时间，他没有书可读，也没有伙伴与他一起玩耍。他这位母亲成日把他抛在家里，独自一人外出，回来后总是醉醺醺的模样。

直到他忽然生了重病，奄奄一息，他的妈妈才知道后悔，把他带到医院医治。短短时间内，他吃了大量的药物，身形跟吹气球一样飞快变胖。

刚开始，他还以为她转了性子，眼中的怜惜并非作假。可他长胖后，那点怜惜也悄然消失，只剩下藏在眼底的嫌恶。

阿列克谢是个聪明的孩子，他看出了来自于母亲的厌恶。

有时候他半梦半醒，听见他妈妈的低语：“长得真胖，一点都不像他，这么丑，要不然死了算了。”

话语中的恶意，即便成年人听见都会不寒而栗，更何况是敏感的孩子。

阿列克谢愈发沉默，他为自己铸造了一个壳子，把自己藏在壳子里，不和外界接触。母子俩之间的交流，可能一天都没有一句话。

阿列克谢病好后，女人又偷偷把他带回凤城。

时隔两年，阿列克谢再次踏上故土，他以为女人会改过自新，不会像之前那样活在梦里，抓着那点飘渺的情爱过活。没想到女人竟把他一个人丢在租来的房间里，转身离开。

阿列克谢趴在阳台上，看着楼下的女人拖着行李箱，越走越远。

“你终于把我丢了。”阿列克谢小声说。

他就这样在小屋里住了半年，期间种种遭遇，像按了快进一般，飞速闪过。

阿列克谢日渐沉默内向，不爱说话，阴沉孤僻。

他的母亲却对此一无所知，一直道半年后，她花光了所有的钱，才把他带回祖父身边。

临走时，阿列克谢背着自己的书包，把租房里里外外打扫得一尘不染，环视一周后，才关上门，和女人一起离开。

孟光霁站在阳台上，居高临下地看着女人袅袅婷婷的声音渐渐变小，在她身边，阿列克谢显得愈发低矮肥胖。

汹涌而来的负面情绪几乎要把他压垮，孟光霁难以承受似的靠在门扉上，他知道接下来是什么了。他意识到这是个梦，可他却怎么也没法醒来。

耳边响起接连不断的雨声，打在屋檐上，咚咚作响。

——这场大雨，也落在他的心上。

阿列克谢坐在屋檐边，抬头望着阴沉的天空，大块大块的铅云一直堆积到天际，遮住远方连绵的青山，放眼望去，都是灰蒙蒙一片。

他又重新回到了自己原本的家中。

他的祖父太忙，压根抽不出时间来关怀自己的女儿与孙儿。看见孙儿几乎连话都不会说，他大发雷霆，迅速办理了阿列克谢的转学手续，又请来医生帮忙调养阿列克谢的身体。

女人又恢复往日的俏丽与雍容，穿着打扮无一不精致讲究，然而她的状态却日渐萎靡，一点点变得疯癫。

她被看顾得很好，不发疯时，整个人娴静而美丽，发起疯时，倒是和名字合了十成十。

泷，急流之水。

寒假的某日，天气很好，晴空万里，家中工人请假，孟老爷子在公司忙碌，孟泷打了个电话给孟老爷子，说想要带阿列克谢去爬山。

老爷子同意了，并让看护跟着她，寸步不离。

这是年幼的阿列克谢一辈子也走不出的噩梦。

他们费了九牛二虎之力，爬到山巅，已是黄昏，太阳将落未落，万山红遍，层林尽染。山鸟归巢，鸣声此起彼伏。

孟泷似乎恢复了正常，一身雪白的肌肤也被夕阳熏得带上暖意。

阿列克谢一直知道，他的妈妈很美，美得让人心醉。

即便成了疯子，她还是那么漂亮。

山风吹起孟泷的长发，她伸出纤长的手指，将那缕长发拨到耳后，冲着阿列克谢微微一笑，漫山遍野的红林都因她的笑容而失色：“阿廖沙，你恨妈妈吗？”

阿列克谢抿着嘴，不肯说话。

原本精致的五官被肥肉挤得看不出形状，可仍能看出他长长的睫毛，弯而翘，像极了他那个风流多情的父亲。

孟泷的声音快要消散在风里：“你要是瘦下来，说不定和你爸爸长得很像。”

阿列克谢沉默地望着她。

孟泷伸手想要摸一摸阿列克谢的脸蛋：“以后你可以不用阿廖沙这个名字，反正以后也没人这样叫你，爸是怎么喊你的？孟光霁？真好听。”她絮絮说着，像是在同阿列克谢说话，又像是在自言自语。

她说着说着，又笑了起来，笑声极渗人。

两位看护就在几米外站着，随时留意他们的状况。孟泷抬起头，冲他们摆摆手：“我们娘俩说点悄悄话，你们走远些。”

看护板着脸拒绝：“不行。”

孟泷表情倏地狰狞起来：“滚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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