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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说什么?”杨茜好半响才出声,甚至有些怀疑自己听错了。
沈明锐又重复了一句:“随军。”
杨茜倏地安静了。
好一会儿后, 她才皱着眉开口问说:“我记得……你之前说你们部队好像不能随军?”
记忆里面, 沈明锐和原主结婚那会儿, 沈明锐给原主说过部队暂时不能随军的事情。
杨茜过来后,起先因为沈明锐死了的事情,根本就没在意过他,后来他突然回来, 这才几天, 家里家外都是一阵闹腾, 杨茜也就更加也就没有想过随军这个问题。
更何况,原主的记忆里面, 貌似沈明锐是个……连长?
连长的话, 随军应该也不行吧,职别有些低。
难不成是因为沈明锐现在升职了?
杨茜想了想, 这都又过去5、6年了, 沈明锐要是升职了, 应该也是有可能的。
连长要是在往上就应该是营长了吧, 难道说这个时候随军, 必须要求营长以上的军官才可以?
杨茜正想着要问, 就听见沈明锐“嗯”了一声, 又说:“现在也不能, 不过再过半年,应该就可以了?”
杨茜就说:“半年后,你就要升职了?”
有些不太对劲吧, 什么时候升职这种事情还能提前半年就知道的,这应该不符合规矩吧,而且时间间隔还那么久。
沈明锐就解释说:“不是升职,但是多半会调到别的部队去,到时候,就可以了。”
杨茜也跟着“啊”了,有些没太明白。
“什么意思?我怎么听你的意思是平调出去,但是你原来的老部队都不能的随军,调了就可以了?”
同样是连长,也同样是部队,没道理一个部队可以随军,一个却不行啊。
杨茜总觉得沈明锐有什么东西在故意瞒着,没说。
沈明锐就说:“现在的这支部队情况特殊,所有人都不允许随军。”
杨茜皱眉,又从头回忆了一遍有关沈明锐的事情,16岁考上大学结果通知书被烧,跑去当兵,然后就一直留在部队到现在。
这些年,虽然不知道他在部队到底是干什么的,但是他当兵的时候,才刚刚建国没几年,那时候又乱,想来也知道部队里面的日子其实并不是享福的。
而沈明锐能在部队一直混下去,没有复员,那么平时的表现肯定很不错。
别的不说,就说他这些年往家拿的钱,就知道他应该是个有本事的。
不然,他一个连长,能每个月往家拿40块钱,每次回来了,也会给原主一些,可想而知,他的津贴不低的。
杨茜这时候就算再不了解这个时代军人的工资水平,但是也不代表她傻,要是说一个连长的工资是20,她相信,但是四十甚至更多,就不太可能了。
所以是……他待的部队……不一样?工资也就比别的地方高?
杨茜想了想,就问,“你的那个部队,到底干什么的?我现在才觉得不对劲,你一个连长,工资也太高了些!“
沈明锐的声音沉沉的,“……算是尖刀部队,比其他……要危险一些。”
杨茜了然了,拿命换来的,难怪了!
不过,杨茜觉得沈明锐肯定还没有说全。
她顿了一下,又问了一句,“那你现在,真的是连长?”
杨茜这么问,主要是觉得按照沈明锐的个性,又加上他对沈家也没什么特别大的感情,或许给沈家的40块钱只是他愿意拿出来,看的很可能还是他大哥和原主的面子,他手里面说不定还有更多的钱,只是他没有告诉过任何人,也包括原主。
她刚才算了一笔账,从沈明锐当兵开始到现在,沈明锐拿出来的钱少说也有6000块,一个连长拿命去拼,赚的钱也顶多只有这些了,但是杨茜怎么想,都觉得沈明锐不是那种把自己玩命才赚来的钱留给不喜欢的人的人。
当然,这也只是杨茜的猜测,她只是想要故意诈一下沈明锐。
黑夜里,沈明锐并没有立刻回答杨茜,似乎时间在这一秒钟变得特别的漫长。
杨茜都有些开始紧张,她不会真的猜着了吧!
沈明锐没什么起伏的音调响起来,“不是。”
还真是让她给诈出来了!
杨茜扭头看向沈明锐的方向,屋子里面乌漆嘛黑的,她什么也看不清。
杨茜就问:“那你现在是什么职位?”
沈明锐:“……副团长。”
“什么?”杨茜一骨碌从床上坐了起来,下意识揉了揉耳朵,“我刚才好像没听清,你再说一遍,你刚才说的什么?”
沈明锐就又重复了一遍,“副团长。”
杨茜:“……”
听听,听听人家的这语气,这么轻描淡写的,好像就在说,“你吃了吗”,“我吃了”这样。
但是这两者是一样的概念嘛!
杨茜双手在自己的脸上连续不断地拍着,企图让自己冷静下来。
但是她越想,就越觉得生气!
副团长!
这和连长完全是质的差距,沈明锐竟然也能这么瞒着,要不是她今天突发奇想问了一下,他是不是就不打算说的!
连长还有可能转业,职位也不算高,真要是随军的话,其实也不见得会分到多好的房子,又多好的待遇,也不能保证就一定比在乡下会过得舒服。
但是副团长可是完全不一样,这个职位的家属随军,估计都能自己分一个单独的小院,更别说其他的隐□□利待遇,和乡下相比,简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亏得她还一直想着要是沈明锐当兵走了后,她和几个小孩子的生活要怎么怎么,每天没事儿的时候,还总琢磨着想办法进城找份工作或者想办法不下地,她可受不了整天面朝黄土背朝天的生活,他要是早说他是副团长,她早就想着主动随军了。
明年就是大|革|命的开始了,到时候,城里乡下都是一片混乱,但是军队却一直没有怎么被波及,可谓是最安全的了。
杨茜只要一想到她没事儿的时候发愁即将到来的大|革|命,就更加对沈明锐的故意隐瞒积火。
他这是防着谁呢!
这也就算了,毕竟这件事情原主也不知道,他就当他当初是故意瞒着原主的了。
但是还有之前老沈家的事儿呢!
那可和原主没什么关系了!
杨茜还记得自己还曾经担心会因为沈家的事情给他的职业生涯带来麻烦,当时还心里面愧疚了好一阵儿,结果这个大猪蹄子是怎么说的来着:
“你放心,就算是因此退役或者转业,我也能养活你和五个孩子,不会再让你们受委屈了。”
什么因此退役或者转业,他一个团长,还是什么尖刀部队的,肯定是个人才,部队能舍得放?
原本沈家的事情就是他受了委屈,这些事情讲清楚了,指不定那些部队里面的大领导还心疼他呢!
沈明锐就是故意骗她的!
杨茜越想越生气,恨不得直接拿脚踹沈明锐。
但是他俩之间还隔了几个小孩子,杨茜硬是停住了脚,但是手却摸黑往沈明锐那边一拍,也不知道碰到的哪儿,硬邦邦的,反而是她手疼。
杨茜甩了甩手,咬牙切齿地开口:“沈明锐,你给我起来说清楚!”
沈明锐就当真坐了起来,屋子里面黑乎乎的,杨茜感觉他们像是面对面,但是她夜视能力不行,看不清楚对面的沈明锐。
杨茜觉得这样子不行,她看不清楚,就觉得底气不足。
她又摸黑往沈明锐那边招呼了一下,这次大概碰到的是他的脸和脖子的那一块儿,还挺响的。
杨茜有些尴尬,打人打脸什么的,还真不太好。
但是沈明锐也没说什么,就摸黑划开火柴点了灯。
火光一亮 ,杨茜下意识闭上眼睛适应了一下,然后才睁开。
沈明锐就立在床头,杨茜盘坐在床上,抬头,双目怒视着他。
“沈明锐!”她拍了拍床上面的被子,“你给我老实交代,你不是说你是连长的嘛,什么时候变成了副团长,还有,你是不是从开始结婚就在骗原……骗我了?”
杨茜差点嘴瓢,幸好改过来了。
这男人,原本还瞧着他是个不错的,但总能在下一秒钟就打你的脸,没想到竟然还瞒了这么一个惊天大秘密。
沈明锐看了看杨茜,到床上坐了下来,“……我没有说过我是连长,也没有骗过你。”
杨茜:“……”
她皱眉,刚想着说什么,脑子里面有限的关于原主和沈明锐之间的事情就回忆起来了。
一直以来,沈明锐确实没有正面和原主说过他的职位的事情,但是他没有说,沈家的其他人,还有着附近十里八乡的人,都是这么说的,这和他说的,有区别嘛?
更何况,当时人家说他是连长的时候,他也没有否认啊!
你是没骗人,就是有些东西含糊过去了,或者没说而已,但是这个不比骗人严重嘛!
杨茜对于沈明锐偷换概念的事情非常的不满,她一张小嘴对着沈明锐就开始叭叭叭:“你觉得有些事情你只是没说,但是你这个和骗人,有区别吗?是不是我今天不问,你就会一直不说,沈明锐,亏你还是个男人,这种事情,你居然也能瞒着,真让人看不起!”
甚至,杨茜都觉得要是沈明锐当初没有故意这样混淆,说不定沈家的人知道在知道他是副团长的情况下,说不定就不敢干出来把原主母子赶出去的事情了。
不过这是一个伪命题,杨茜的脑子里面转了一圈,又丢开了。
毕竟沈家人图钱,要是知道沈明锐是副团长,不定又出什么幺蛾子。
凡事,也没什么如果。
不过,她倒是想听听看,沈明锐会怎么说。
沈明锐顿了顿,倒是真的解释了,还是难得的一句长话。
“不是故意不告诉你,只是之前你的性子太软了,沈家的人本来就怀疑我一直藏私心,和你说多了,你也藏不住,反而对你不好。”
杨茜沉默了一下,行吧,她勉强接受了。
原主的性子确实太软了,要不然也不会把自己最后弄成那个样子,不过后来的事情呢,她可要和沈明锐慢慢算清楚。
杨茜就说,“那你说说,之前,我还担心因为沈家的事情给你带来麻烦,你是怎么说的,你说就算是因着沈家的事情退役或者转业,你会怎么怎么样,其实你根本就知道你不会的吧,你一个尖刀部队的副团长,少说肩上也是扛着两毛一的少校,肯定是骨干,部队能因为你受了委屈让你退役或者转业,你骗傻子呢,亏得我当初还相信了你,我就是傻!”
沈明锐看着杨茜,火光下,他的眼睛幽深如墨,像是一团漩涡,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杨茜对上沈明锐这样的眼神有些不舒服,皱了皱眉,“你这么看着我干嘛,难道我说的不对吗?”
沈明锐没有回答,反而是问了杨茜一个问题:“军衔制,已经取消了,你难道不知道吗?”
“什么取消了?”杨茜下意识回了一句,紧接着就开始皱眉,沈明锐问的这句话,怎么听着这么有意思呢!
“什么叫做我难道不知道吗?”她看着沈明锐问。
不说她一个后世的人,要是不特意去查资料,对这个时代的了解顶多就是在那些大|跃|进、大|革|命、知青下乡这些,怎么可能知道。再者,原主就更不可能了。
所以沈明锐这么问,到底是什么意思?
沈明锐就不说话了,一直目光沉沉地看着杨茜。
深夜,屋子里面只有一盏暗黄的煤油灯,其他的人都睡下了,只剩下杨茜和沈明锐面对面坐着,中间隔着几个孩子搭成的那条银河。
杨茜怎么看,怎么就觉得不对劲,好像她是沈明锐审的犯人一样。
杨茜把几个孩子往床里面抱了抱,她自己跨出来,面对面和沈明锐坐着,脚丫子还在他的腿上踢了一下,“你说清楚,什么叫我应该知道,我为什么要应该知道?”
沈明锐就说:“那不是骗你,没有和部队报备并且得到确切的处理结果之前,就要做好最坏的打算。”
杨茜皱眉,“我问的不是这个。”
沈明锐又说:“这几天,我抽了趟时间去了公社给部队那边打了电话,刚刚确定问题不是很大。”
杨茜又踢了沈明锐一脚,有些烦躁地开口:“我说了,我问的不是这个!”
沈明锐倏尔抬眼看着,又轻飘飘地说:“军衔制的事情,我只是以为你应该知道而已,你是军属,了解这些很正常。”
狗屁正常!
杨茜心说简直太不正常了,尤其是沈明锐刚刚说的话,怎么听,都像是亦有所指的。
她还想再说什么,沈明锐却在她之前开口,“不早了,睡吧。”
话落,沈明锐就抖了抖被子,又侧过身准备吹灯。
“等一下!”杨茜一把拽住沈明锐的胳膊,“我还是没弄明白,你必须给我说清楚。”
杨茜现在越来越怀疑沈明锐的人品了,他既然能干出来瞒着自己老婆他的职位的事情,现在,也说不定心里面打着什么坏主意了。
而且她总觉得沈明锐已经猜到了她不是原主,但是他却一直没有说出来,并且刚刚的那一句话,好像是已经确认了她的身份一样,这才这么说的。
这个时代这么乱,杨茜可不想给自己惹上一个有着部队当后盾的麻烦。
再者她也不是愿意委屈自己的性子,更何况她觉得沈明锐的话里面不仅仅是试探,而是有一些让她不舒服的恶意。
杨茜自认为穿过来后没做什么对不起他们一家子的事情,更是把他的那一窝孩子照顾的好好的,现在一个比一个闹腾,就凭这一点,沈明锐也不能说她什么。
所以就算是扒马甲,她也是不虚的。
灯火昏黄,杨茜这些时日稍微涨了一点点的肉的爪子按在沈明锐线条冷硬的小臂上。
沈明锐低头看了一眼,又缓缓抬起眼皮看着杨茜,两眼如同鹰隼:“那不如,你和我说说,你是谁?”
杨茜的呼吸霍地一滞,当兵的的眼神都这么吓人的吗?
但是转念,她又恢复过来,沈明锐难不成还能动手了,只要不动手,她就不虚。
而且果然啊,这个大猪蹄子早就看出来了,就是一直没有说而已!
不过她当初本来也就没想着故意瞒着,然后去装他那个可怜兮兮又性格软弱的老婆,看出来了也就看出来了。
但是杨茜也不想这么快就把什么都告诉沈明锐,就说:“我能是谁,我当然是杨茜了。”
她故意模糊了概念,反正她和原主的名字发音一样,只是字不相同而已。
沈明锐就说:“说话的方式,做事情的习惯,甚至连肢体语态都不一样,出口成章,成语说用就用,还有家里面出现的那些做工精细的竹碗竹杯,挂在墙上面的毛巾、你们平时穿的衣裳用的布料,盖的被子里面的并不是棉花却轻薄又保暖的棉芯,洗澡洗脸刷牙用的东西,洗碗洗衣服用的,市场上根本不会出现甚至可能完全没有的大米以及其他不应该出现的食材,还有鱼的事情……”
沈明锐两眼深深,“需要我再说下去吗?”
杨西呼吸顿住,又缓缓吐息,她怎么也没想到沈明锐随随便便就说出来这么多的东西。
一直以来,她觉得家里面的破绽也没有那么多,但是没想到在沈明锐的眼里,几乎处处都是破绽。
杨西心中莫名有些紧张,她顿了顿,不愿意如沈明锐的意,就说:“那你说说,我是谁?”
她还就不相信了,沈明锐找了那么多的破绽又怎么样,能说她不是杨西?
她现在的身体就是原主的,这个谁也不能否认,和原主长得一样的杨林可是去世很久了,她就不信这世界上还能找到一个和她一模一样的人。
昏黄的灯火下,沈明锐打量着“杨西”。
这也是他一直以来非常疑惑的一点。
认出“杨西”有问题后,他就曾经猜测过她的身份,最有可能的就是敌|特。因为知道了他的身份,所以才不知道用了什么办法扮成了杨西,想要通过他了解或者打入部队。
但是后来经过他的观察,却又发现不对劲,脸上没有化妆易容的痕迹,杨西原本长在后脑勺上面一点的那颗痣也在,还有她身上的一些其他地方的特征也都一模一样,这世界上不可能有两个一模一样的人,所以他一时间也摸不太准了。
更不用说的是,他点出来的那些东西市面上少见,若是敌|特,这样子才更加容易暴露。
而且,面前的这个“杨西”浑身上下没有任何一点受过专业训练的模样,若真的是敌|特,就太失败了。
后来,他就怀疑是不是杨西在他不知道的时候被人给腐化了,所以才会变成这样。
但是他这段时间也曾明里暗里打听过,杨西没有很长一段时间消失在人前的时候,平日里也很正常,这就让他很不确定了。
今晚,因为杨西提到了盖房子的事情,而且还说了那么多,显然是对以后的生活做好了规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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