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怀里一松,裹着雪无霁的喜袍轻飘飘地落了下来。
陆宸燃怀抱一空,理智的弦几欲绷断,差点疯了,却又感觉到什么东西落进了他的怀里。
……?
低头一看,陆宸燃愣住了。啼笑皆非。
半晌,他紧绷的肩膀才松下来。
他叹了口气,半是无奈半是好笑地道:“宿哥哥,我真是……”
“拿你没有办法。”他自言自语。
只见陆宸燃怀中,一只雪白毛绒的狐狸正窝在红色的喜袍里安然酣睡,耳朵尖儿上的毛一抖一抖的。似乎还太亮,白狐狸皱着眉往锦袍里埋了埋脸,伸出爪子搭在了眼睛上,睡成了一个雪团儿。
雪无霁做了一个梦。
天地间充斥着冰冷的风雪,他像一个半透明的幽灵,悬浮在半空中。雪花穿身而过。
他脚下是一片无穷无尽的雪原,雪原犹如一张纯白的画布,上头只有零星几点黑色的枯枝做墨。
这个场景他无比熟悉。雪无霁这样想着。这就是他的葬身之处,魔界的雪原。
魔界很多地方都是以占据的势力为名称呼,而这片雪原没有任何生灵愿意栖息。因此,它是无名。
曾经煊赫一时的上仙,死的地方连一个名字都无。雪无霁勾了勾唇角,觉得异常讽刺。
忽然,画布上出现了别的颜色。
鲜艳的血迹。
雪无霁看到了另外一个“雪无霁”慢慢自天际出现,身后滴落的血像胭脂。
暴雪中,“雪无霁”的影像渐渐清晰了。他的模样,和上空这个有许多不同——
他的长发披散着,竟是银白色的,如银织就,几乎和雪融为了一色。
这个漂亮的逃亡者,整个人都像用雪堆砌而成的。白得近于透明的睫毛下,是一双血玉般的眼眸。
他露出的脖颈上环绕着一圈鲜红的禁咒,花纹像一把刺穿喉咙的利剑。
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一个仙气飘飘,一个魔气横生。
雪无霁衣摆微动,离梦中的自己更近了些。
魔化雪无霁的整张面孔上,唯一的有血色的地方就是他的眼睛和嘴唇了。再加上全身,也只有脖子上的魔印和穿着的暗红长袍。
雪无霁忽然觉得很讽刺。他本以为自己不会在意,但怎么可能不在意?
他不是真的神,他也会恐惧,会绝望,会害怕,也会因为重活一次而庆幸。这些情绪白天不曾出现,却在他的梦境里翻涌了上来。
他知道那时候自己身上穿的不是红衣,那上面不是染料,而是血。自己的,和被他杀死的凌霄界追兵的。
雪地里蹒跚而行的魔,就像一尊印着红梅的白瓷,仿佛轻轻一捏就能碎。
雪无霁悬在他面前。就像一面镜子,隔着冰冷的镜面,他无声地注视着自己。
而镜子这面的人无论如何也无法改变那一面的一切。
风雪里的青年,瞳孔里倒映出的只有无边无际的雪原。没有人站在他身边。
雪无霁看到自己几乎已经握不住剑,剑柄和手掌之间一片早已凝固的红色液体。风夹杂着雪粒扑面而来,周身一片冰寒。
他踉跄了一下,长剑锵然插|进雪里,支撑住了单薄的身形。
雪无霁转过头,看到身后有一个追兵来了。
即使看不见,他也在一瞬间做出了反应。长剑干脆利落地割下了来者的头颅。
这把剑是雪无霁的本命灵剑,名为“不知寒”。他得到本命灵剑的第二年,就用它缔造了“一剑霜寒十四州”的传说。
不知寒陪了雪无霁百年,直到死前的最后一刻。
雪无霁突然有点好奇,在自己死后,不知寒去哪了?是和他一起埋在冰原之下了,还是被凌霄界的人拿走了?
本命灵剑皆可生出剑灵,在它们认可的主人死后,剑就会自封。就算被别人拿走,也是没什么用处的。
此刻,不知寒犹如在哀鸣,震颤不止。它的剑柄覆上了厚厚一层污血,惟有剑刃还是清亮的,像是雪地里的一道泪痕。
倒下来的尸体颈部喷出鲜血,滚烫的血溅在雪地上,也溅在了那张失血过多而苍白的脸上。
第一千零一个。
雪无霁听到自己近于呢喃地念出了这个数字,然后便再也支撑不住,半跪在地。
“咳、咳……”他呕出一口血来,蜷缩起来,看起来痛得很厉害。雪无霁知道自己腹部有一处贯穿伤。
名家利剑,干脆利落。
白雪和鲜血搅在一处,滚烫的红落在雪层之上,凝成一片污浊。
“你已经可以休息了。”
“……已经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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