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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秋……
三大宗门去慈济堂收徒多选在春季, 取一个春天新芽争发的好意象。却从来没听说过会在中秋收徒。
前世,雪无霁一直以为自己那年是特殊, 但现在看来似乎不是这样。
那年琉璃宗派来的人极少,后来雪无霁熟悉了弟子后发现那些都是竹津峰的弟子。
若没有听到长河道人的话,雪无霁就算觉得异样也不会多想。
可现在, 这异样却有了解释。
因为他们代表的不是琉璃宗, 而仅仅只是观如是。
长河道人觎了他一眼,见他没有露出高兴的神态,便道:“你不愿意?那也没事,随我做个散仙也不错。不过我这个熟人是真的很厉害,造化道被称作什么神……”
“造化神秀,剑器绝顶。”雪无霁突兀地接过了他的话。
“哎,原来你知道?”长河道人讶然。
雪无霁抬眸道:“那个观峰主,为什么要在凡界和仙界的慈幼堂收徒?”
这才是最奇怪的地方。
观如是不喜交友,但修造化道的修者毕竟是少数, 他和同擅阵法的长河道人有些交情也很正常。
观如是是竹津峰峰主, 座下弟子之位空悬。若说一句要收徒,整个凌霄要拜他的世家子弟能从山顶排到山脚。
可他却是暗中委托友人为他择人选,选的还都是被人忽略的地方。
凡尘界之人, 慈济堂孤儿……
这样的孩子一旦拜入仙门,便身无任何依仗和牵挂, 前尘尽消。
“这个嘛……”长河道人道, “我也好奇问过峰主, 他说是想给他们一个机会, 就当做好事了。”
雪无霁心中生出一股荒谬感。
做好事?虽然他对自己的师父没有恶感、只有感激,但平心而论,谁做好事都不会是观如是做好事。
他的出发点绝对不是给“他们”这类孩童一个机会。
观如是……究竟是想做什么?
长河道人捏了捏自己的胡子:“你当真不拜?”
雪无霁低声一字一句道:“我不拜。”
他有些发冷,袖中的手指不自觉握紧了。这是他百年来第一次回过头审视自己的师尊。
而这番审视似乎让他窥见了以前从未发觉的、潜藏在角落里的密辛。
出了长河道人书房的时候,已经是暮色十分了。
雪无霁开门便发现陆宸燃站在书房外。
门外就是一条长廊,他依靠在木栏杆上,半侧着脸看着晚霞中的群山。
一只机械鸽子停在他身旁的阑干上,鸽子脚边是一堆已经熄灭了的灰烬。看样子是信纸烧过后留下的痕迹。
这个侧影与雪无霁记忆中的侧影重叠了。
暖色的暮光半明半灭在陆宸燃眼中,却没有给他的侧影带来一丝温度。
“宿哥哥。”陆宸燃听到了响动,回过头笑道。
雪无霁道:“你怎么……你等了多久?”
他下午离开寝屋的时候,陆宸燃已经不在了。这些天陆宸燃常有这样的不告而别,多半是去处理事务了,因此雪无霁走前留了张字条。
但他在书房待的时间远远超过了字条上预估的时间,陆宸燃便直接来等了。
陆宸燃道:“没有多久。”
他伸手,拂掉了阑干上已经完全冷却了的余烬,“哥哥和长河前辈谈了什么?”
“我正想说,”雪无霁把对观如是的猜测从脑海里清除,牵起嘴角,“我找到我幼时在王府时教我的师傅了,就是长河道人。我完全没想到。”
他在得知这个消息时第一个想分享的人就是陆宸燃,可惜当时他不在。
“这么好吗?”陆宸燃也有些惊讶,随即笑道,“恭喜哥哥了。”
雪无霁点点头,道:“所以我想再待一段时间,和师傅一起过完中秋再拿尾巴。顺带想想怎么与师傅说。”
这三天下来,他在暗处布置的灵力已经查到了尾巴的痕迹。麻烦的是,它似乎落进阵法结界的中心某处了。
若想取回似乎不得不碰结界。如果不知道长河道人的身份,他大概会拿了尾巴便走。但现在,他想先告知师傅。
现在还多了一层隐忧——这个阵法结界是观如是做的。
陆宸燃微笑道:“那我岂不是要与哥哥做一个月的同学了?有趣。”
雪无霁想了想,道:“那我们可要好好学。”
两个人都没有正经上过学,这样一想确实很有意思。
陆宸燃忽而笑起来:“那这样的话,我们可是不合规矩的地下关系了。”
他凑近了雪无霁,在他耳边悄声道。
雪无霁耳畔一热,抬头,视线撞进了陆宸燃眼中。
夏末除却了燥热的晚风吹拂,他眼中如有辉映的星河。一时间,恍如曾经所有的鲜血淋漓都没有存在过一样。
他们仿佛当真是十九岁和十七岁的两个少年,在放课后交谈着师长和功课,最大的烦恼就是背不出的课文。
在暮色里怀揣着微涩微甜的心事,满腔的欢喜只关乎对另一个人的倾慕。
而在另一头,学生们的寝屋。
槐略和缘本相坐在屋顶上,每日这个时候,天地阴阳交界之时,缘本相都会恢复一会儿原形。
为了避免被人看见,这方被树冠挡住的屋顶成了他们这些天傍晚都要待的场所。
“喂。”槐略喊缘本相。
缘本相闻言转过头:“怎么了?”
他在火烧云之下,隐约的金色光线落进他眼中。少年抱膝坐着,袖子盖住了半透明的双腿,看起来好像一个正常的狐妖一般。
槐略沉默了一下,道:“如果你吸足了阳气,离开我,会怎么样?”
问这话时,他也看着远处的群山。倦鸟归林,漫天云霞,壮美绚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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