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楼蓁对二人亲昵的情状视若未见, 肃然行礼道:“父王、父上。”
“见我们还行什么礼?”陆宸燃散漫倚在木桌上, 轻笑道, “也不知你这小小年纪的古板性子像谁。”
楼蓁抬头,道:“……父上, 礼不可废。”
不过这一次,语调里带了几分埋怨,像她这个年纪的小女孩儿了。
楼蓁知道,这个被她称为“父上”的青年,就是当今凌霄的仙皇。
她也记得自己是三年前被二人一同收养的, 往后的日子里, 她知晓了二人的真实身份。最初知道这个消息时,楼蓁极为震惊——她的两个父亲, 可以说是三界里最尊贵的两个人物了。
但三年下来,三人之间相处已经如真父女一般。
“父上怎么是真身来的?”楼蓁迟疑了一下,道。
陆宸燃平时在魔域都是以君烛的身份示人。
“我是来送信的。”陆宸燃笑道。
楼蓁一愣,她也是……来送信的。随即她心中便有了预感,看向雪无霁手中:那里已经有了一封银底金纹的信笺。
她拿出侍从交给自己的信,低头对比。
“上面的内容是一样的。”雪无霁证实了她的猜想。
这是楼蓁进门以来,雪无霁说的第二句话。第一句就是那两个字“进来”。楼蓁心想,父王的声音无论听多少次,都能让人联想到浸润在冰泉中的玉石。
木椅之上, 现任的魔域之主已经坐正了身体, 低眸看信。他气息早已平稳, 气质恢复了冷然。一时间, 屋内没有第二个人开口说话,静得落针可闻,仿佛自然而然就该是这样——当他开口时,就是所有人目光的中心。
楼蓁悄悄把自己的画纸放在案上,看着自己的父王,背着的手悄悄捏紧了一些,心思难得有些神游天外。
与三年前相比,雪无霁的外表几乎没有任何变化,但也就像那些侍从所认为的那样,“积威更重”。时间没有磋磨掉他的任何一寸锐意,反而把他的气质打磨得更加锋利。
就像近年他在三界兵器谱上排名第一的那把灵剑“不知寒”一般。
三年前刚刚待在雪无霁身边时,楼蓁只是觉得这位魔尊性子冷了些。之后的一年以来她都是如此认为的,直到魔尊的登基大典颠覆了她的认知。
就算楼蓁才十几岁,根本没见过以前无数任魔尊的登基大典是何种模样,她也坚信父王的大典是有史以来最隆重的一场。
那是真正的三界来贺,魔域就不必说了,值得一提的是冥海龙族的贺礼;除此之外,凡尘界以千画学宫为首的修仙学院、四海龙族、凌霄界的四大中门和三大门之首琉璃宗的几个小辈也都来了。
最让三界都震动的是,凌霄的仙皇也来祝贺了。
试问过往历任魔尊,谁有这样的待遇?
也是因为大典,楼蓁才知道了自己的“父上”是什么身份。他竟然就是仙皇!
还有一直为人津津乐道的一点是,雪无霁在登基大典上剑斩云峰。
魔域气候恶劣,尤其是在蛮荒之地与魔域交界处。穿过高耸入云的墨砚山,就是沙漠,再往西北端便是无名雪原。这一处地界一直被称为死亡之地,越往雪原越是荒无人烟。
但奈何这是魔域唯一的与外界的通道口,是以常年有人在此迷途、死无全尸。因为天然魔阵迷惑而走到雪原、葬身风雪更是屡见不鲜。
不妙的是,千百年来雪原一直有扩大的痕迹,虽然微小,可也毕竟在扩散,令知情者略微犯愁。
而云峰,属于墨砚山山脉。墨砚山绵延极广,从交界处一直辐射到雪原。云峰高耸入云,是整个魔域、乃至整个三界都有名的高峰。其形如一把插入地脉的黑色刀刃。
雪无霁斩的就是这座峰。
事先知道雪无霁到底要做什么的只有寥寥几个心腹属下,连楼蓁都只是和其他所有客人一样粗略地知道他要“斩峰”。至于斩的是什么峰、斩来做什么,就不得而知了。
楼蓁记得那一天是冬日。
雪无霁身披烈焰鬼纹图,头戴银冠,独自走上墨色山峰。三界受邀的客人们都按他的命令止步在了三百里之外,不时交头接耳、窃窃私语。
似乎是故意为之,他选定的这个位置很巧,云峰恰在雪原和沙漠阶梯状的交界点,而云峰另一面则是蛮荒地的雨林。
天气并不好,连绵群山似遒劲枯墨绘制,苍穹如淡色水墨,灰蓝一片。他等到云峰临近一座山峰的峰顶时,正好下起了雪。
寒风凛冽如钢刀,带着雪花呼啸落下,卷起雪无霁的赤红披风猎猎翻飞。他伸手,接住了天上飘落的飞雪。
那时楼蓁还并不知道,雪无霁是在感知风向的细微变化。
他闭眼,又睁开。不知寒出鞘一寸。
那一瞬间,天地间似乎荡开了嗡鸣,楼蓁难以形容自己的感觉,就像看见一只猛兽蓄势待发,令她毛骨悚然。
紧接着,一道剑光彻亮天地,即便是楼蓁站在三百里之外,也觉得眼前一阵刺痛。
众人带着震惊茫然再看去,云峰一侧出现了一个缺口,缺口不断扩大、蔓延,柱状的山峰发出哀鸣,像是被一只看不见的巨手攀折着,逐渐歪斜、直至倾塌——
难以描述的巨大轰鸣随之响起,有若地龙咆哮翻腾!
雪无霁竟然一剑将云峰斩断了!
巨峰倾塌的声响惊心动魄,像擎天之柱塌垮而下,严严实实地遮住了雪原。山峰断口之后,湿润水汽弥漫而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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