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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笑声轻而悠远, 像是远处响起的一串银铃,在空旷的山谷里回荡到了他耳边。
虞长乐的心脏猛然急促地跳了几下, 但很快又平静了下来。他不动声色, 一圈飞刃全部变成了刀尖向外的防御姿态,如水的波纹荡出锋利的意味。
“敖宴?”他慢慢地环视了一圈, “小旖?……”
没有回应。
他们仿佛凭空蒸发了一般。
比起当下诡异的环境,这一点才更让人心惊。虞长乐按了下眉心,心想, 怎么样才会两个人突然消失?从他们上一次对话到消失, 根本不足以撤离。敖宴也不会不打招呼就撤离。
那么,还有什么可能?
虞长乐心里有了点数,这种情形很像是忽然陷入了幻境。操蛊人精于阵法, 想必在幻境这方面也不会差。这雾气很可能有什么古怪, 能让人神不知鬼不觉地堕入幻境。
他抬眼看向门口的小孩。
那小男孩儿明显是个蛊人, 皮肤是灰败发黑的颜色。两只眼睛黑洞洞的, 像两潭幽幽的湖水, 盯久了让人心中发寒。他虽然在笑, 但脸上的肌肉十分僵硬古怪。
“嘻嘻……”
小孩儿又笑了一声,往身侧跨了一步。
“叮铃……”
他脚上业已发黑的银铃响动了, 双手背在身后。如果是一个正常的孩童,这样的姿势情态会是一派天真烂漫,但由一个蛊人来做, 就只剩下诡异。
小孩伸出半腐烂的手, 指尖已经露出了森白的骸骨, 推动木门发出了嘎吱一声。
虞长乐静默了一下,道:“你能听懂我说话吗?”
小孩儿动了那两下后就不动了,如雕塑般站在那里,仰头,纯黑色的大眼睛看着虞长乐的方向。
被这样的视线注视着是很让人发毛的,因为他的眼里没有瞳孔,只有一片漆黑,像在看着前方,又像在注视着虚空。
虞长乐周身的飞刃刀尖压下去了一点,他皱眉,有点不知该怎么办了。蛊人不会说话,这个小孩儿又没有表露出攻击的想法。
“嘶、嘶……”
他没想到的是,这个小孩儿竟然开口,发出了几个模糊的气音。不知怎的,虞长乐觉得他是想说话,便谨慎地前进了一步,轻声问:“你想说什么?”
小孩儿对虞长乐的靠近和问题没有做出任何反应,仍在努力地想发出音节,视线仿佛穿透了他的身体一般。
与此同时,屋里的雾气愈发浓郁了起来,淡蓝色如有实质。虞长乐正对着门,甚至连门外阑干都有些看不清了。雾气分明没有重量,却无端给人沉甸甸的压迫感。
“嘶……素……”小孩儿的口齿终于清晰了起来,“素先生!”
他开心地扩大了笑意,脸上紫黑色的伤口裂了开来。
这名字仿佛一盆凉水,虞长乐浑身一震,感觉眼前仿佛忽然蒙上了一层白雾,立即想也不想就往后退了一步——
在他原来站的地方,有一道半透明的白色影子。与虞长乐的方位完全重合,他一退就和白影错了开来。
原来,刚刚小孩儿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这道影子。
虞长乐很擅长观察细节,哪怕他面前只是一个背影,他也立刻认了出来这是素先生。
这个素先生穿着一袭白袍,黑发柔顺地披在身后,用一根银簪半挽着。整个形态都是半透明的,月光能从她的身形里穿透。
他回过头,看到原本的窗边有一桌一椅,也是淡淡的虚影,上头摆着一堆草药。刚刚素先生应当是在分拣草药,然后听到了声音走到门前。
虞长乐挑了下眉,他好像明白这是怎么回事了。
现在呈现在他面前的“素先生”,应当是一个虚像,所以没有任何的灵气和邪气。
他回忆了一下,想起曾经在书院万字窟看过的杂书,里面提到过一种现象。某些特殊的灵力场可以像复刻一样记录某个时间段发生的场景,而触发了一定的条件,就会使情景重现。
这个素先生腰上别着的银葫芦正是现在挂在虞长乐腰上的那一只,位置和站姿都恰好一模一样。也许是这个原因,才触发了虚像,也因此只有他看见了虚像,敖宴和绿松旖都消失了。
“怎么了,小旖?”素先生柔柔地道。
这个小孩儿竟然也叫小旖?
虞长乐心中闪过一丝惊诧,随即又觉得不很奇怪。“旖”在苗语里是“银”的意思,第一次见面时绿松旖曾经告诉过自己这一点,他的名字时素先生起的。
“我想先生了,嘿嘿。”小旖笑道。这时他的声音不再是蛊人的沙哑,而是清脆的童音,带着点奶气。
随着蓝雾愈来愈浓,素先生的虚影也更加凝实了。
雾气几乎浓成了固体,而又在一瞬间淡了下去,眼前的场景也为之改变,光线骤然明亮。虞长乐眨了下眼睛,才适应了明暗的变幻。
只见这间小小的楼阁焕然一新,一扫破败和暗沉,几乎和玛瑙寨的雀绿楼一模一样。窗外阳光明媚,远处绿色浓郁,衬着蓝盈盈的天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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