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打扫完卫生, 已经到中午一点多了。
曲红梅估摸着肖承国要下午才回来, 她在这里人生地不熟的,也不好四处走动。就把房门一关, 走到卧室把被子褥子铺好,叫两个孩子脱了鞋袜,上床挨着她睡觉。
单位住房狭窄, 没有炕,冬天都很冷, 一般生炉子取暖。
炉子却不能一直燃着,因为一户人家通常只有一扇窗户或者没有窗户,炉子在家里一直燃着会中毒。
于是晚上睡觉, 大家都是用卫生所打了点滴的空瓶子,装上热水裹着衣服,放进被窝里凑合着睡。
炉子还没买回来,曲红梅没地儿灌热水, 只能把两个孩子搂到自己的怀里, 盖上厚厚的两层被子, 娘仨挤成一堆睡在一起,倒挺暖和。
也不知道睡了多久,外面吵吵闹闹的一片, 曲红梅睁开眼睛, 看了看手表,才下午两点多钟,她才睡一个多小时。
外面很吵, 把两个孩子都吵醒了,小英迷迷糊糊地搓着眼睛问:“妈妈,谁在说话,好吵啊。”
佑佑也迷糊着眼睛,像只小猪一样往曲红梅的怀里拱。
“不管她们,你要是困,接着睡一会儿。”曲红梅安抚的拍了拍小英的后背,给她盖好被子。支起耳朵了听,原来是隔壁孙秀满在骂人。
孙修满在食堂做后勤工作,每天要等着整个总局的人打完饭菜,和其他在食堂工作的职工把餐盘子洗干净,打扫后厨卫生。再把晚饭要用的食材准备好,这才能下班回来,午休两个小时,下午4点又要去上班。
她回来看到自家的东西被扔的到处都是,大黑、二黑添油加醋的把中午发生的事情一说,孙秀满就在院里骂:“天杀的啊!一个大男人,一个公安!欺负我一个寡妇,欺负我儿子爹死得早,这么多东西给我乱扔,都不能用了!我要去找上头评理,这件事情不能这么算了!”
林大姐下午轮休没上班,听见声音从屋里走出来说:“你去找谁说?你没管好你两个儿子,让他们四处乱跑,撞着人家肖公安的媳妇烫伤了手,还死不认错,肖公安说他们两句怎么了?没打他们就算不错了!人家肖公安三天前就来大院说了要搬进来住,你当听不见,占着人家的地儿不挪窝。不是人家的东西,人家当然要丢出去,你现在闹腾给谁看呢!”
孙秀满立马哭嚎起来:“是!是我家男人死的早,是我孩子没家教,活该被一个大男人欺负!活该被你们串通起来欺负我们孤儿寡母!我也不活了,干脆我们一家子吊死得了,省得你们看我们不顺眼儿!”
她嘴里说着,却是乒乒乓乓的砸着曲红梅住得那屋儿的门,一屁股坐在屋前,拍着大腿又哭又喊,嘴里一直说着不活了的话。
院子里其他两户人家都忍不住跑了出来,一个长相斯文,面有菜色,身形很瘦,年约40的中年女人轻声漫语的劝:“孙大妹子,你别嚎了,孩子们都看着呢,你这样,影响可不好。我听说啊,那个肖公安以前当过兵,经常去边境那边出任务杀过人,他的腿就是杀人的时候被人砍得.....”
说话的这人姓万,人们叫她万婶儿,在纺织厂上班,她的男人是局里分所,红星派出所的户籍管理公安,两口子脾气都比较好,为人很和气,但绝不是任人拿捏的软包子。
这些话也是万婶儿道听途说,故意吓唬孙秀满的。
她跟孙秀满做了快十五年的邻居了,这个孙秀满从以前就是个斤斤计较的泼妇性子。六个孩子一直就没怎么管过,时常欺负她的小闺女和小孙子,她们以前没少闹矛盾,孙秀满依然我行我素,可把她给气得。
现在好不容易出现一家人可以制住孙秀满一家子,万婶儿看热闹不嫌事大,直接煽风点火,吓不死你个泼辣玩意儿!
果然孙秀满一听肖承国杀过人,想起在局里见过肖承国几次,他皆冷着一张脸,一双眼睛看人的时候像是审犯人一样,个子又高又大,看着就叫人害怕。
听说他上个月抓捕犯人,一拳就把那犯人的下巴打歪了,牙齿都掉了两颗。
上头不但不觉得他工作出格,反而嘉奖他住隔壁大房子,足以说明这个男人多受上头重视,孙秀满心里就有些怂了。
不过几个孩子和大院的人都在旁边看着,她要在这个时候犯怂,以后如何在孩子们面前立威,如何在大院里立足。
遂叉着腰道:“当过兵又咋啦?他杀过人,我还杀过鸡呢,谁怕谁!今儿他们要不给我个说法,我一定......”
话还没说完,她背靠着的房门突然打开,她一个没站稳,直接倒栽葱的倒了下去。
这还不算,倒下去的瞬间,一盆水从天而降,一个年轻漂亮的女人,端着一个木盆子站在门口,一脸惊讶的看着她道:“哎呀,对不住,我刚洗了把脸出来倒水,没成想我屋前还有人儿,你没事吧?”说着要去搀扶她。
孙秀满在肖家门口嚎了大半天,众人不信曲红梅没听见,这盆水泼出来,明眼是给孙秀满一个下马威呢。
大院其他人憋着笑,都有些佩服曲红梅敢跟孙秀满叫板,着实佩服。
孙秀满哪里不明白,落水鸡似的从地上爬起来,抬起手就要打曲红梅,哪知道这个时候院子里进来几个人,为首的人一声大喝:“孙秀满,你这是做啥!”
孙秀满一惊,回头一看,一个穿着女士中山装,满脸正气,头发花白的女人走了进来。
她身后跟着两个年纪比她小点的女人,手里拿着洗脸盆、搪瓷水盅、洗脸帕子、香皂啥的物件儿。再后面,是一手推着自行车,一手拎着一个铁炉子的肖承国。
孙秀满一脸的凶狠在此刻变成了温顺的小绵羊,收回自己的手,一脸尴尬的招呼中山装女人道:“范大姐,什么风儿把您给吹来了,还带这么多东西来,快到屋里坐......”
范大姐是范二白的大姑,是家属区妇女主任,平时专门管家属区女人们的大小事情。
这么多年来,孙秀满一直打着她家男人因公殉职的由头,没少让范大姐送吃的用得。
她家一半用具,甚至是孩子们衣服鞋袜都是妇联送的,因此她对范大姐格外客气,也怕惹怒了她以后拿不到东西。
“坐就不必了,我今儿来是给肖承国一家子送搬家慰问礼的。”
范大姐冷哼一声道:“先前我二侄子回来跟我说,你家孩子把人家肖公安的媳妇儿撞着烫伤了,拒不道歉,你还占着人家的地方不挪开,回头肯定主动跟人家曲同志闹矛盾,我还不信,现在一看,果真如此。孙秀满,你要搞清楚自己的身份,你丈夫是因公殉职不错,但以他的级别,你们一家子是根本住不了这么宽的一间屋子。当年要不是你哭着求我,我看你可怜,这才帮你说情,否则你哪能住到这么宽的屋子里来!别的话我也不多说,你最好约束着你的孩子和自己老实点,要闹出什么事儿,你们一家子也不用住这里了,请早离开,去外面的四大院住吧。”
其实大院里的其他三户人家,没少在范大姐面前说道,范大姐以前欠孙秀满死去男人一个人情,也就睁只眼闭只眼当没听见。
不过现在却不能视而不见听而不闻了,肖承国主动找上门提起了这件事,表明不想跟吵闹的某家人同住,如果那家人不听劝,他会向上头举报住房之事。
局里的房子是由房管科分配管理的,但是真正分房子的时候,却不是由房管科说了算,而是要结合多个部门参考意见再决定。
当初孙秀满一家子是根本不够格分到这样的屋子,是范大姐从中使了点力还孙秀满丈夫当年的人情,她们这才能搬进这个大院子来住。
这在别人的眼里可能算不了什么,因为这些弯弯道道哪都有,他们知道了也不能怎么样。
可若是肖承国一个公安捅破到上头,那就成了徇私舞弊的事情。一旦查出来,孙秀满一家不仅要搬出去,她和范大姐还得被调查受处分,严重点,她们俩还会掉工作。
范大姐知道市里的郝副局长看中肖承国,连同局里的各大领导都高看他两分。他自己工作也很出色,隐隐有成为局里大红人的趋势。
这个人她目前是惹不得,只能笑脸迎人,找了个由头拿点东西过来稳住他,再给孙秀满一个警告。
要是孙秀满不识趣,就别怪她心狠了!她已经照拂了孙秀满一家人这么多年,当年欠的情分早还完了,她不可能为了她们弄丢自己的工作地位。
孙秀满哪里不懂范大姐话外的意思呢,一时心里愤愤不平,却又无可奈何。转身拉住家里两个小女儿,在她们腰上狠狠的拧了两把出气。
两个孩子哭了起来,她就在旁边阴阳怪气的大骂她们是赔钱货,拖累死她,活该被人欺负等等话儿,吼着其他几个孩子去把自家东西拿回来。
外面噼里啪啦的搬东西声音响个不停,大家都当听不见,范大姐跟肖承国进到屋里,一边打量着屋里,一边跟他们夫妻俩说了几句话,放下东西就匆匆忙忙的走了。
肖承国把自行车停靠在客厅靠角落的位置,再把炉子放在靠门口的位置说:“一会儿我找两个人在大门旁边开个透气窗口,炉子就放在下面,方便咱们做饭,也能透气,避免烧多煤气中毒。”
曲红梅正清点着范大姐她们送了些什么东西,闻言点点头:“一会儿把煤球也弄过来吧,我们的户口弄好了吗?弄好了可以多买点。”
一般来说,乡下人要弄到城里的户口很难,因为城里的户口都有指标,多一个城镇户口就要多分一个人的商品粮出去,不是说弄就能弄到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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