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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雪又飘飞,冷意在夜色中渐浓。
天气冷, 门店关得早, 好些人也不愿意出来。楚棠回国师府时, 街道的人已经消散了许多, 但此时的京都依然还灯火辉煌着, 人声鼎沸, 有着春节的极度热闹繁华。
“国师。”马车行至大门口,许忆伸手扶楚棠下来。
管家带人在门口候着, 看到他回来, 立刻走下来,弯腰和他禀告府里的事情。
天寒地冻,积雪湿滑,国师府门前的雪刚扫了, 现在又积了薄薄的一层。行人都穿着厚厚的衣服, 一看国师府门口, 连下人都是穿着光鲜亮丽,衣领袖口还有一圈保暖防寒的皮毛, 脸上无不洋溢着过年的喜意。
楚棠神色淡淡的, 看不出情绪,偶尔点个头说一两句,再多的话也没有了。
突然, 跟在管家身后的容青看到了什么, 脚下一顿, 看了眼楚棠, 慢慢停下来步伐,悄悄往大门另一边走去。
“小弟弟,你在这里干什么呀?”容青小声问道。
小孩儿吓了一跳,猛地回过头看容青。
那小孩儿藏在石狮子后面,身体瘦小,衣衫褴褛的,竟然也没什么人发现。容青耐心问道:“你在这里干什么?”
小孩儿瞪着一双眼睛看她,因为脸小,显得眼睛格外的大。应该是街上的哪个小乞丐,他脸上脏兮兮的,连连摇头,警惕地看着她。
这么冷的天,穿着一件单薄破烂的衣服,怪可怜的。容青看他孤身一人,问道:“你爹娘呢?”
小孩儿一言不发,只顾摇头,肚子忽然响起咕噜声,他便抱着肚子,仿佛习以为常,被冻红的脸上看不出什么害羞的表情。
“小青。”
僵持中,一道清冽的声音打断了他们相对无言的对视。
容青连忙直起身,看向声音的主人:“大人!”
楚棠披着件白狐轻裘,漆黑的长发柔软,衬得他脖颈越发细白修长。他站在阶梯上,正侧头望着这边,目光平淡。
管家出声道:“还不快跟上!”
容青看着他们,有些踌躇,咬了下牙,求助似的将视线投向楚棠:“国师大人,这小娃娃在我们府上门口徘徊好几天了,奴婢想……想……”
楚棠回过身,声音平静:“你想如何?”
小孩儿眼睛一转,扒拉着石狮子,探出头去看楚棠。
“厨房今日有多余的饭菜,奴婢可不可以拿出一点给他?”容青小声道。
普通大户人家每天都有剩余的伙食,更别说国师府了。国师府的待遇一向优厚,在膳食上,楚棠一个人吃不了多少,多余的珍馐美食大多数分给下人,让一些家境贫寒的人带回去给孩子吃。
平常的时候,容青偶尔会分出自己的那份给这些小乞丐吃,可这几天是春节,大户人家都会忌讳和乞丐接触,但她想,国师不是那样的人。而且今天国师府的主人在这儿,她万万不能擅作主张拿国师府的东西给别人。
当然,楚棠不管这些。虽然国师府没有女主人,但他经常忙于国事,管家很少用这些鸡毛蒜皮的事来烦他。
“管家。”楚棠淡淡地看了一眼那小孩儿,眼睛微不可见地眯了一下,一闪而逝,表情无异。
“在!”
楚棠跨过门槛,平静的声音如空中的雪:“带他进来。”
小孩儿眼睛一瞪,松开抱着石狮子的手,转身就要跑。
管家一急:“哎!你们快拉住……”
“咚”一声,小孩儿一头撞到坚硬如石头的人身上。还没来得及捂住脑袋,他就被人揪着衣领拎起来了。
管家急急走下来:“多谢许大人。”
许忆冷着脸将人交给管家。
管家看到小孩儿身上的脏衣服,老脸一皱,心里嘀咕可惜了他这身新衣服,面上不显,伸了手就要接过,谁知那小孩儿脚一蹬,自己跳了下来,警戒地瞪着他们,好像他们是什么洪水猛兽似的。
容青可怜那小孩儿,看到这一幕,笑道:“你怕什么?我们国师大人是天底下最和善的大官了。”
许忆抱胸,像赶鸭子一样,道:“进去。”
小孩儿见跑不了,默默磨了下牙,转身跟着管家走进大门。
容青等人烧了水,给小孩儿洗了澡才送到楚棠面前。
门吱呀一声打开,正堂里暖和的气息和外面截然不同,烘得人暖洋洋的。小孩儿穿着新衣服,低头看了看,扯了扯,又小狗似的嗅了嗅自己,眼睛惊讶地睁圆了。
“快进去吧,”容青突然觉得这孩子洗了脸之后有点眼熟,但实在没想出在哪里见过他,小小推了他一把,“国师在等你呢。”
小孩儿站在门口,犹豫地看着隐约透出来的暖光,那橙黄色的光亮仿佛有什么吸引力似的,让他情不自禁抬起小短腿,慢慢踏进去。
“你来了。”楚棠手里抱着个精致的暖壶,一手放下书,淡淡说道。
门关上了。小孩儿小步小步走进来,偷偷抬眼看他。
“不用紧张。”楚棠笑道,拍了拍旁边的软榻,“过来。”
小孩儿咽了咽口水,慢慢爬了上去,跪坐着看他。
楚棠将小桌子上的一盘糕点递给他:“肚子饿吗?”
小孩儿的肚子诚实地咕了一声。他的目光从楚棠的脸,慢慢移到了他手上的点心,短暂的思考过后,他双手接过了盘子。
楚棠不动声色地打量了会儿他的眉眼,问道:“你会不会说话?”
小孩儿顿了下,摇头。
“家人呢?”
继续摇头。
小孩儿小心地抱着盘子,却没有吃,忽然眼前一暗,是楚棠起身了,他也想要起身,可刚冻僵的身体来到暖和的屋子,竟然有点不适应,微微酸软了起来。
楚棠没走,摸了把他的脸蛋:“以后在我府上住,愿不愿意?”
盘子掉在地毯上,发出闷闷的响声,糕点骨碌骨碌地滚了一地。
小孩儿一惊,急促地比划着双手,嘴里发出唔唔的声音,像是在说自己不是故意的,又像是在问楚棠是不是在说笑。
楚棠弯下腰,握住他两只手,温柔道:“都可以。你若愿意留在这里,便跟着小青,国师府养得起你;你若不愿意,出去后让小青给你些保暖的饱肚子的带走。”
过了一会儿,小青进来,拉着他告退。小孩儿牵着她的手,走出门口时,回头看了一眼屋子里的人。
火热的暖炉静静燃烧,楚棠在烤着手,指节温润如玉,侧脸无波无澜。
他们走了之后,楚棠问道:“系统。”
“宿主,我在。”系统立刻回答。
“能不能带一点东西回现代?”
系统说:“能,只不过两个空间传送能量消耗大,需要积分。”
“多少?”
“一次五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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春节过后,上了几次早朝。
郁恪这几天有些心不在焉。
虽然在外人眼中,皇上好像视国师如父如兄,亦师亦友,信任无比,觉得他们俩简直是师生模范。楚棠一如既往,对他冷淡、对他恭敬、对他宠护,他依然是那个楚棠国师从小养大的小孩儿,半分暧昧都没有。
那夜的吻好像真的只是郁恪的梦。
下朝后,郁恪去御花园散了会儿步,回到御书房时发现楚棠竟然在里面。
“哥……国师?”郁恪喊道。
楚棠回身,行礼道:“陛下,臣有事请奏。”
“你说。”郁恪道。
楚棠道:“臣自请去一趟西北蔚瀛。”
书房里的空气骤然变冷。郁恪的笑僵住了,面无表情道:“那日朕不是驳回了吗?”
他那晚还有心思撒娇不许楚棠去,可现在看楚棠淡漠的神情,他又揣着不可见人的心思,哪里还敢再缠着楚棠?
可因为心虚,他强自要说得威严,语气僵硬了一点,听起来就很不容拒绝。
他心里又有点后悔,道:“我不是那个意思……”
“陛下,”楚棠没有恼,只平静道,“臣有理由的。你还记得你的七皇叔吗?”
郁恪一愣,答道:“七皇叔几年前不是因为启蒙人作乱,死在蔚瀛了吗?怎么了?”
“那陛下还记得他的两个儿子吗?”
郁恪道:“记得,大的也许有三十了,小的那个可能才五岁?”
“臣有个猜测,但还不能肯定。”楚棠道,“但蔚瀛的事情,不能拖下去。那边将士出了问题,七老王爷的部下也不安分,臣想去西北看看。”
郁恪听着,脸色最后一沉,周围的气压越来越低。
沉默了好久,郁恪才出声道:“一定要你去吗?”
楚棠点头。
郁恪声音艰涩:“你一定要去吗?”
这次,楚棠迟疑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他就点头了,冷淡而不容置喙道:“陛下,西北事关重大,臣不能不去。”
郁恪的眼眶慢慢红了。
楚棠心一软:“臣又不是不回来。”
郁恪眼中泛起了泪花:“真的吗?”
虽然以前楚棠也会经常离京,但郁恪知道,他总会回来的,他是郁北的国师,怎么可能一走了之?但这次不一样,楚棠很有可能是因为知道了他的心思,才要去西北逃避他。是不是知道了一直当作弟弟的人在觊觎他,他觉得恶心,连看都不想看到他了?
楚棠点头:“真的。臣一定会回来陪伴陛下,直到陛下成婚立后,成就大业……”
郁恪抓住他的手,打断他的话:“那你什么时候回来?”
他的目光如一张无形的网,仿佛要牢牢锁住他,不让他逃开。
楚棠垂眸,道:“三年。”
郁恪的手慢慢滑落,点点头,看向别的地方:“好,三年。”
冗长的安静过后,郁恪道:“既然西北有问题,那哥哥便去查清楚吧,出行的事宜,我会命人准备好。只是哥哥该记住,京都国师府才是你的家。”
“好。”
看着楚棠离去的背影,郁恪低头,这才发现自己手里抓住一本奏折,已经在无意中揉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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