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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二 ]
母亲说,父亲活不了几天了。
她给楚晚请了长假,让楚晚在医院陪父亲一起走过最后几天。
在父亲昏迷的这几天里,楚晚学会了给病人换尿不湿。肝癌晚期的病人排泄很困难,好不容易才能等到他排尿,尤其是像父亲这样陷入肝昏迷的情况,根本用不上导管导尿,只能垫着成人纸尿裤。
第一次给父亲换尿不湿时,母亲让她拉上帘子,在外面等着。
楚晚老老实实地站在帘子外发呆,直到母亲在里面叫她进去。
楚晚钻进帘子里,母亲擦了擦额上的汗水:“晚晚,我一个人换不过来,你帮帮我。”
于是那一次楚晚学会了给昏迷的病人换尿不湿。刚开始的时候她觉得有些羞赧和尴尬,但很快手就利索起来。她咬着牙,憋着眼眶里的泪水,一言不发地帮母亲翻动父亲的身体——他发黄的身体已经干瘪得像一把枯柴,腹部却胀得像怀孕的妇女,她轻而易举就能推动他。
父亲病重的这一个月,面对终将会到来的离别结局,楚晚忘记了自己在私下偷偷哭了多少回。
但奇怪的是,母亲却从来没有在她面前流过泪。
[ 三 ]
一开始母亲请了护工,但无论如何作为外人的护工都不可能尽心地照顾病人,于是母亲辞退了护工,自己辞职照顾丈夫。父亲陷入肝昏迷后,楚晚和母亲每天都守在病房里,由张、楚两家亲戚轮流送饭。
父亲陷入昏迷的第三天傍晚,大舅妈送来了筒骨汤。母亲没怎么吃饭,楚晚吃完以后便去卫生间洗碗了。等楚晚洗完碗出来时,看到母亲正在把病床支起来,她把病床调到一个适合的高度后,费力地拖动着丈夫的身体,努力帮他调整一个舒适一些的姿势。
随后,母亲打开装汤的保温盒,用勺子舀了一点,用嘴角抿了抿,试好温度后,又从抽屉里取出注射式的流食喂食器,抽了一管汤,小心地喂到父亲嘴里,嘴里还轻声念叨着:“老楚,起来喝汤喽,今天我们有筒骨汤喝哦。”
汤注射到嘴里,昏迷中的父亲下意识地吞咽着,但更多的汤却顺着他的嘴角流了下来。
母亲没有丝毫不耐烦,她一边拿着纸巾小心地擦拭着丈夫的嘴角,一边继续喂他喝汤,语气轻柔得像哄小孩似的:“好喝吗?多喝一点哦,这样才会有力气。”
父亲紧闭着双眼,没有回应,只知道迟钝地重复着吞咽的动作。
一管汤喂到嘴里,没有几口能进到肚子,但母亲仍然坚持一管一管地喂他喝。
楚晚站在卫生间门口,看着母亲慢慢地喂完一碗汤,然后给父亲擦干净嘴角,替他放下支起的床,掖了掖被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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