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苦禅寺的清晨总是十分静谧, 除了木桶落入井中的水声,便只有万物生长的呼吸还有突然扬起的少年高昂的声线。
“宝镜, 宝镜, 快点起床, 我们还要去赶早市呢!”林和犀如同一阵夏日的清风呼啦啦地跳进贺洗尘的禅房, 一把将他身上的被子掀开,喊道,“宝镜, 快点!”
贺洗尘迷迷糊糊睁开眼睛, 望了眼窗棂外,天空只现出鱼肚白, 灰蒙蒙的,问道:“什么时辰了?”
“寅时。”林和犀见他还是没有任何动静,便像小时候一样,一只手竖在胸前,一只手摸上贺洗尘的光头,道, “阿弥陀佛,宝镜师父,快点起床啦,要不然菩萨佛祖们要不高兴了!”
贺洗尘被他吵得受不了,抓住他作怪的手骂道:“臭小子, 昨天是谁又惹来山下的姑娘, 又是谁给收拾的残局?”
林和犀这才讪讪地收回手, 摸了下鼻尖:“我哪知道,我就只是夸了她们两句。”
“哦嚯。”贺洗尘爬起来,将外衫穿上,头顶寸草不生,省了梳发的功夫,“您老人家这张嘴就消停消停吧!”
“咦咦,我怎么记得昨天几个姑娘离开的时候,嘴里说的都是以后还要来找宝镜师父开解?”林和犀不怕死地继续调侃。
贺洗尘把枕头扔过去:“滚!”
“宝镜师父这是恼羞成怒了?”林和犀抱臂倚着门框,挑起雪白的眉毛,“长得好看不是你的错,但长得好看还身为一个出家人,四处拈花惹草的就不太好了吧?”
贺洗尘给逝去的老和尚上了一炷香,理都不理这个嘴贱又话痨的林和犀。
“也不知道比起江湖上那个赫赫有名的玉郎僧,咱们宝镜会不会屈居下风?……指不定那个玉郎僧只是徒有虚名呢?”
他一贯说一出是一出,现下略微发红的眼睛迸发出明亮的光芒,银白的发丝在头上抓成一个松散的发髻,俏倬的面庞在熹光下露出一个跃跃欲试的笑容。
贺洗尘还没搭话,林和犀忽然膝盖一痛,整个人朝前踉跄了两步。
“哎呦呦!小花你轻点!”他做作地哀嚎起来,门外走来一个十五六岁模样的清秀少女,见怪不怪地淡定帮贺洗尘压好衣襟的褶皱。
“宝镜,我今天想吃芦笋。”贺时晴直接无视气鼓鼓的林和犀说道。
“行,芦笋正当季,再买些五花肉,我叫无诤去买。”贺洗尘铺好床,转身便见林和犀鼓着腮帮子闹别扭,叹了口气问道,“无诤哥,无诤大爷,你又怎么了?”
林和犀怒道:“宝镜,你当初怎么就把小花给捡回来了?”
这干我什么事?这小丫头不是你捡回来的吗?
贺洗尘最后将一串佛珠挂上脖子 ,说道:“二十岁的人了,还来这一套。”
“嘿,招不在老,有用就行!”林和犀眉飞色舞,瞬间又压了下去,冷淡道,“我不管!从小到大你都偏心小花!”
“每天都用内力帮你蕴养经脉。”贺时晴忽然说道。
“呃……”林和犀一滞。
“一直改进的药浴。”
“嗯……”
“闯祸了还得善后。”
“这个……”
“小白眼狼!”贺时晴最后得出结论。
“我错了!宝镜!小花!我……”他捂住脸呜呜道,“我不敢啦!”
贺洗尘拍了他们一人一下脑袋,无奈道:“先去赶早市。”
苦禅寺又破又旧,只有两个和尚一直守着。老和尚死后,小和尚贺洗尘便成了住持,孤零零地参禅打坐,直到在寺门口捡到弃婴林和犀——包在红包裹里,胸前压着一张写着他名字的纸条,浑身的毛发都是银白的,显然是个“白子”,也就是白化病患者。
好不容易养到五岁,这小孩又在寺门口给贺洗尘捡回来一个女婴,身体倒是健康得很,却连个名字都没留下。恰好梅雨初晴,山花烂漫,便给她取名为「贺时晴」,乳名小花,比「温来福」不知道上档次了几倍。
一晃就是十五年,当年两个蹒跚学步的小孩儿已经出落成挺拔意气的少年少女,而贺洗尘也从二十岁的小和尚,变成三十五岁的老……
“宝镜小师父,又来卖菜了?”菜市场上的陈大娘热情地招呼着贺洗尘,“过来,还是老位置!”
贺洗尘与陈大娘比邻而居,一起卖了二十年菜,眼瞧着陈大娘从风情万种的陈西施变成泼辣干练的陈辣椒,这光头和尚的相貌却只是脱去稚气,一袭灰色僧袍朴素无华,神色平和,端的是一副俊朗开阔的好相貌,在嘈杂世俗的菜市场中格外显眼。
大约是觉得寺庙里种出来的瓜果也带着几分灵性,贺洗尘摊前的瓜菜总是很快就被一扫而光,陈大娘也跟着沾了光。贺洗尘高兴是高兴,如果小姑娘们没给他丢香帕诗笺的话,他会更高兴。
这和尚长得俊,又平易近人,连思春少女们的心也给勾走了。
我都已经是三十多岁的出家人了,难道现在的风气就好这一口?贺洗尘难免怀疑人生。
“宝镜!”不远处林和犀左手香烛右手挎着菜篮子,里头装了一块五花肉和一小袋白米,脸颊被太阳晒得发红,大汗淋漓,却还是眉开眼笑的模样。
他的头发、眉毛、睫毛都是银白的,在人群中扎眼得很,但大家认识十几年,都是老邻居了,谁不认识谁,也就不当一回事了。
“哎哟犀小子也来了!花丫头是不是又被宝镜拘在家里抄佛经啦?”陈大娘叫道。
“陈大姐真是神机妙算!”林和犀竖起大拇指。
苦禅寺里只有三个人,穷乡僻壤也没有那么多世俗规矩,乡里乡亲的,整个玉壶村都知道贺洗尘把林和犀与贺时晴当儿子女儿在养,哪会生出龌蹉的想法。
当年贺洗尘也想过把贺时晴送到村子里,但这姑娘也是机灵,嗓门又大,嚎起来要人老命,也就不了了之。说到底,民风彪悍,有些人家还想让贺洗尘还俗,当个如意郎君。幸好他会个一招半式,不然早就被人一闷棍敲晕直接送入洞房了。
现在种种地、卖卖菜也好,闲暇时指导两个小孩习武,安贫乐道,生活也算充实。
贺洗尘舀了一瓢清水将沾着零星泥土的手冲洗干净,从怀里掏出一个小瓷罐扔到林和犀怀里:“给!下次再忘了就晒去吧!”
他嘿嘿笑了几声,坐到贺洗尘身后的台阶上,用手指蘸了点白玉药膏抹在脸上。不一会儿,红彤彤的热意都消了下去。
“小白和阿蔹琢磨出来的东西还挺好用。”贺洗尘低声嘟囔,一边结账 。
“宝镜,我和你说,最近岐枝馆好像要重开四年一次的黄金比试!”林和犀不知道从哪打听来这些消息,“你说咱们要不也去凑凑热闹,我和小花练了这么久的武,也到时间闯荡江湖了!”
他两只手的食指和中指并在一起,嘴里“咻咻”地好像在耍剑。
“一百年了啊。”贺洗尘择菜的手一顿,颇为感慨。上次早了一百年,怎么这次却晚了一百年?
一百年前他在这里遇见臭不要脸的武林盟主,邪魅狂狷的魔教教主,天下第一美人,天下第一剑客,还有默默跟在他身边的丫头。一百年后,斯人已逝,他故地重游,终究形单影只。
“什么?”林和犀低下头,不解问道。
他摇了摇头,旁边的陈大娘却插话道:“小师父,那岐枝馆可去不得!”
“我七舅姥爷年轻的时候就在江南的回生堂当跑堂的,哦,那个回生堂啊,就是天下第一医馆,大家都知道的……他还活着的时候就时常跟我唠嗑,说每到中秋节,回生堂的生意就特别好!那些个跑江湖的,为了岐枝馆的黄金,个个都不要命叻!”
陈大娘挑着眉毛,指手画脚,绘声绘色。
林和犀谦虚问道:“那几十年前岐枝馆为什么突然停掉这个比试?难道是没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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