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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 61 章

山河重整, 城池再建，魔界一片欣欣向荣。

只是栖迟回到魔界后, 却好似换了一个人。以前那样黏着温瑶的他，突然就禁欲了。

魔宫高墙大院，头顶天空又是那样的压抑厚重, 身处其中，真叫人压抑非常。

温瑶就被栖迟安排在魔宫东首一处灵气丰沛的院落，装饰华美，景致幽静。

栖迟怕她思乡, 还特特命人在她院中挖了一汪深池。池中盛着南海海水, 池底南海珊瑚之上是随波摇摆的海草，池中游着南海独有的灯笼海鱼，温瑶此时正化着原身, 巨大且美丽的鱼尾有一下没一下, 慵懒而优雅地拍打着池面。

她双目无神地望着困住她的高墙, 恹恹发问:“我来多久了？”

这话虽然是个问话，可问完她就自己掰了指头数了一数，十个指头来来回回点了三遍，才惊觉时间竟过去了三十年。

禁不住的悲从中来，她亦如缸中之鱼一样, 被禁了三十年。

而那样爱她的见月来瞧了她几回？怕是一只手都数的清楚了。

温瑶觉得自己的心寒了。曾经她善解人意, 只当栖迟肩负着整个魔界与他们的未来，必然疲惫，而体贴如她, 是决计不该任性胡闹的。

可是那样爱着栖迟的她啊，又怎能忍受同处一方却不得相见，她想着就看他一眼吧，哪怕是远远的一眼，都足够化解她的思念。

那是她来到魔界的第三个月，那个时候她远比现在自由。

那时栖迟只派了两名寡言少语的魔侍伺候着她，她虽不能时常见到他，但也是可以在魔宫中以南海鲛人族大公主的身份随意走动的。

她若对外头感兴趣，只需放出神识，若实在遇见什么可心的有趣的，她就捏两个小虫迷昏小侍女，然后在自己院中放个有她气息的木偶人，很能瞒得住公事繁忙只能通过通灵镜监视她的栖迟。

那时不似现在，专门压制她的结界叠了一层又一层，院落虽空旷，可来来往往说是伺候实则是监视的魔侍没有三十也有二十八。这还都是明着的，暗着的也不晓得有多少。

再说那时，温瑶被东城独有的僵尸戏吸引，她轻车熟路地溜出魔宫，待赏完了一出戏后便独自一人在边界的一处小镇溜达。

她是个低调的性子，只照着其他小魔们的模样易了个容，身材又矮又小，模样又土又穷酸，是最不惹人注目的形象，也是最容易被大家接受的形象。

这个镇子地界偏，又与人类修仙界接壤，大家都没什么积极奋发的心思，生活节奏也是慢悠悠的，这正合了温瑶温吞的性子，她很能适应。

这不，她在这镇中一呆就是三日，住着镇中最好的和乐居的上房，不出房门就可以看见整个镇子的风貌，眼神好点还能看见极远处中城最标志性的建筑。

温瑶看着看着就呆了，她晓得，栖迟就在那处。

这处小城因与人类修仙界接壤，是以城中也住了不少人类修仙界的修士。温瑶住的和乐居的老板就是一名人类修士，店中上的早点也都是更符合人类口味的。

这一点叫温瑶非常满意，她开心地用了丰盛的一顿早餐后就到镇中溜达，招招猫逗逗狗，看看街头魔修们下象棋，再去赌.场摸两把小纸牌。

温瑶运气好，把把赌把把赢，可她越赢越不快乐，越赢越寂寞。

她都溜出来三天了，她的小见月啊，竟还没有发现她。

她很想他，特别想。

温瑶想着想着就来了气，她明白了一点，所谓懂事的姑娘，就是不给别人添麻烦但是叫自己不舒坦。

她现在就不舒坦了。

她在谈恋爱么，还是初恋呢，他凭什么这么不关心自己？

哪怕就是匀出一天的空闲陪陪她也好啊。

这么一想温瑶就赌气一般拿着赌.场赢来的魔石，一扭脸就去隔壁的风月场消费。

她得给自己找点乐子。

此时已入夜许久，天上阴云厚重，整条街道，除却正在营业中的风月场，皆是黑漆漆还很萧条的一片。

此处的风月场同温瑶想象中的不同，没有歌舞升平的热闹，也没有勾魂摄魄的姑娘，有的就只是一间一间隔间内，此起彼伏令人面红耳赤的呻.吟之声。

她与老鸨对视一眼，抖了抖空荡荡的衣袖，在老鸨的热情招呼声中退出了风月场。

温瑶满面落寞地踏入漆黑夜色，寒凉的夜风吹透了她朦胧且不清醒的脑袋，她拢了拢衣襟，平稳且缓慢的行走着。

走着走着不禁想到魔界大地许久没有动荡，她也就稍稍安了心——她晓得这样就证明了栖迟没有在痛苦，她虽在生着闷气，也却无需替他担心。

风月场同和乐居中间隔了三道街，瞧着是挺长一段路，但温瑶却没有心力使用术法，就这么架着两条腿，晃晃悠悠往回走。

可这走着走着她忽觉不对，暗色的天宇划破一道五色彩光，静谧的夜空传来了声清脆的银铃声响。

她抬头去看，但见浓深的夜色里驶来一驾华光宝轿。

那轿子在温瑶瞧来很有派头，拉轿的是魔界颇负盛名的狮虎兽，华盖宝轿点缀着极其漂亮的宝石。那宝石在夜色里散发着清冷的光芒，像是一层轻薄的纱，将她笼罩其中。

轿中坐的女人容貌清丽，眉尾微微上挑，在温瑶瞧来是个美人，她声音亦是如银铃一样的脆，只是却很不善:“你就是那南海的温瑶？”

女人端坐轿中，居高临下地透过琉珠轿帘扫量着她。

扫罢她几乎是不动声色地哼笑了一声，下巴微微抬起，眼尾自然下拉。

温瑶她就是个呆子她也瞧出来了，这幅表情叫轻蔑。

温瑶一见这姑娘这幅模样就晓得她不是个善茬，只是，她实在是想不起来她在哪里得罪过她。

但不管她是哪里得罪了她，她都很看不惯她的态度。

她先是面无表情地盯了一会儿她，继而咧了咧嘴角。这是在笑，而且还笑得很明媚，眼底映着浅浅光华，肌肤细腻如陶瓷，整个人的气质神秘又优雅，丝毫不为身上的破布衫子所拖累。

她看出了眼前这姑娘的原身，是一只花凤。她倏然想起这些日子以来听得的八卦，说是魔界花凤一族本是魔界西隅顶顶落败的一族，自身天赋低下不说，所占领地也是属于那种鸟不拉屎鸡不下蛋的。

后来魔界大乱，在所有人都想要借机搞死栖迟的同时只有花凤一族站了出来，誓要与栖迟生同生，死同死。

彼时魔界还是黑蕴魔将在代管，他很是感动，不仅带着花凤一族玩耍，还给了其西北角很富裕的一座城。

花凤一族对栖迟可谓是忠心耿耿、死心塌地，对于重建魔界那也是出钱又出力，功劳苦劳占了全。

魔族大多都是自私透顶的，这样一个真心实意为别族卖力的种族还是很少见的，是以就听传闻，说是花凤一族的魔主花舞，也就是那个漂亮且年轻的小姑娘，一心一意爱慕着栖迟魔尊。

想到这里温瑶又看了眼轿中的小姑娘，心中巨震——

这丫的，这小姑娘这姿态还真是越瞅越像是情敌见面分外眼红！

那传闻，它是真的。

这姑娘她是花舞？

温瑶:好刺激……

“你是西北城的花舞？”

花舞听她这么一问，明显的楞了下。然而她这一愣并不因她晓得她是谁，毕竟花凤一族现在风头正盛，晓得她也实属寻常。令她惊讶的是温瑶的眼神，那温和的目光之下是同栖迟如出一辙的冷意。

同栖迟看她时一样的冰冷。

她忽而心生怨怒，栖迟见她的目光她是清楚的，那样冰冷，看谁都如同在看死物。曾经她认为他就是这样的，他经受过那样多的苦难，有这样的目光再正常不过。

直到她偷偷看见他独自一人的时候，掌中捧着一面通灵镜，他的目光在那个时候就变得那样温和。

她四处打探那个被栖迟藏在魔宫中的所谓南海鲛人族的大公主，得知了他们相遇，相处，相爱的过程。

她就有点恨了，明明不该是这样的，明明她要比她更早遇见他。

只是那时，只是那时她年龄太小，也太过于胆怯，她害怕极了那些恶鬼，她没有勇气去接近他……

“离开魔界吧，你配不上他。”花舞冷漠地说。

温瑶:“？？？”不是，你脑子是不是有猫饼？

温瑶不打算跟她说些什么，她觉得无论说什么都会显得无比好笑。

她和栖迟的事轮得着旁人来说一句吗？

温瑶转身离开，此时平地掀起一阵诡异的风，随风而来的是一股子灼人的炙热，温瑶本能的在身后竖了道水盾，再回首去看，就见花舞已经距离她很近了。

温瑶是六尾后期修为，寻常妖魔根本不可能是她的对手，这一次也一样，她基本没费什么力气，就将花舞打回了原形。

花凤是很漂亮的一种鸟，可花舞却是个性子极烈的小姑娘，在被温瑶浇成落汤鸡的时候她也仍不认输，梗着一颗倔强的小脑袋，湿淋淋地瞪着温瑶。

温瑶只觉无奈，蹲下身子，揉了揉她脑袋，认真说:“我配不配得上栖迟不是你说的算的，懂吗？”

温瑶的眼睛是纯净明亮的，她的语气亦是坚定的，她很相信她与栖迟会有这世间最好的结果，她才不急于去证明些什么，只是花舞没资格评论她与栖迟。

花舞看着她，她也觉得自己真是疯了才会在这一夜找到她，明明她是想着只要陪在尊上身边就好，只要能看见他就好的……

她怎么就忘记了呢？她怎敢去奢求更多？

曾经那个囚笼里瘦弱且清秀的男孩浮现在她眼前，她想起囚笼外头咆哮狰狞的恶鬼。她本是一只天赋低下又懒散怯懦的花凤，可为了他，她终日修炼。

她想着就让他等一等吧，她会去救他，可她实在是无能，即便那样努力，也不能突破低下的天赋，不能将他救出囚笼……

可是凭什么啊，据她所知，温瑶在东南岭时也同样无用，凭什么她就轻而易举的得到了他？

“你算是个什么东西？不过是条海鱼而已，曾经更是只丑陋不堪的癞蛤.蟆，不过是趁了尊上之危，用了下三滥的招数，才骗过尊上。尊上单纯赤诚，我们魔界可不是傻的，自然不会叫你如愿。”

温瑶眉心一跳，得，我不跟你计较。

温瑶是真不打算同她浪费时间，也真觉得在外头野了三日够了数，这边手掐一诀就要回宫，下一刻就被恼羞成怒的花舞啄住了衣袖。

她那身破布衫子料子轻薄，而花舞又用了极大的力气来啄，这不，一下子就见了肉，让温瑶疼得跳脚。

她正想着发作呢，那死命叼着她的花凤就在她手旁炸作了一蓬血雾，温热的鲜血溅了她一身。

她回头，是栖迟。

少年还是一身红衣，只是那张瘦削的脸却冷的要结冰。

温瑶内心在咆哮——我好想抱抱他！可理智却在阻止她——宝贝儿，冷静一点，你在生气呢。

温瑶就强忍着心中的激荡，掐诀清理着身上的血污，看都不看栖迟一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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