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7章一荤一素(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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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7章 一荤一素

音乐会散场,袁弘杉背着提琴包,和周望屿一起去柜台挑表演曲的纪念品。

比赛名次的公告栏张贴发布,十六七岁的少年少女,被家人簇拥着站在结果前,强压着心中的激动,即使说话,也只是轻慢地交头接耳。

袁弘杉往那儿看了看,只觉得那些漂亮高挑的人群里,还有自己的昔年旧影。

周望屿凑在柜台边儿,跟卖东西的老大爷唠嗑。

大爷白头发,戴圆框老花镜,对着周望屿瞧了会儿,转眼看到他身边心不在焉的袁弘杉,噢地短吟一声,向他说:“好久没见到了呀,杉杉都长这么高的个子了呀。”

袁弘杉听见声音,回头隐隐地笑了笑,说:“爷爷好。”

老大爷问:“今天来比赛呀?”

袁弘杉摇摇头:“来听音乐的。”

“听音乐怎么拿着琴呀?”

袁弘杉只笑,不说话了。

工作人员的镜头对着他们,老大爷环顾四周,这才觉出端倪,他郑而重之地把眼镜取下来,放在衬衫的摆子上擦擦,又戴上。

那边周望屿相中个小提琴样式的金色挂坠,袁弘杉在他边上看了看,揶揄着说:“这东西我家有一打。”

“哦。”周望屿头也不转,“那我再送您个。”

大爷喜笑颜开:“你是杉杉朋友吧?来这是拍节目的对不对?”

小老头俏皮地挤挤眼睛,镜片闪烁着跳跃的银光,大爷显然见多大世面,在镜头面前从容不迫,“他小时候也来这里拍节目,上地方台的那种。”语气赞赏又炫耀,好像在夸奖自家成绩极好的小孩儿。

“拉琴呀,拉小提琴喔。拉得可好的,他就这么点的时候,”大爷的手往腰上比了比,“比完赛出门就闹着要买个小东西回家玩,你挑的这个他特别喜欢的。不让买就坐地上哭。”

“噢。”周望屿慢慢吞吞,咬字清晰,重复了一次:“坐地上哭。”

袁弘杉听不下去了,当场翻旧账的感觉让人脸热心烦。他苦恼地按按眉骨,以手肘碰碰周望屿的腰,小声催促:“买完就走吧。”

大爷笑了,也不揭人短了,把东西包好送过去,问:“杉杉以后还来不来拉琴啊?”

袁弘杉迟疑了一会儿,与平静无澜的面部表情不同,他的心至今仍然跳个不住。

一曲终了时的场景历历在目,会场亮了起来,他第一次看见观众们的情态,他们鼓掌,欢笑,露出难以置信的惊喜表情,也有的人脸色青白难看,摊着手和同伴交头接耳,看夸张的嘴型,好像在说“岂有此理”。

直到周望屿离开钢琴,走到他的身边鞠躬致谢,他才猛然地回过神来,并且辨认出涌进心中的感情,是淡甜如蜜的快乐,以及轻飘如絮的释然。

袁弘杉淡淡一笑,回答:“如果有机会,我还会回来的。”

半小时之后,袁弘杉和周望屿坐在路边的餐馆里等菜。

小小一家饭馆,干净整洁,菜单是一张过塑的红纸,上面有菜名和售价。

周望屿轻车熟路,问过袁弘杉的喜好,开口点了几个菜,店员好像和他熟识,一举一动都是老主顾的熟稔。饶是地地道道的本市人,袁弘杉仍然对这些隐藏在市井街坊里的小饭馆非常陌生。

他忍不住揶揄周望屿:“没想过你这样的人会在这种地方吃饭。”

两个人一红一蓝,西装革履,在稀稀落落的杯盏交碰里格外显眼。

周望屿把外套脱了,随意地挂在椅背上,又拆下领口的领结,露出上半身熨帖挺括的白衬衫,他一边说:“我之前在B市也吃脏摊儿,小时候没搬家,楼底下有个胡同,进去不远就有。”

见袁弘杉有点惊讶的眼光,周望屿耸耸肩,接着说:“小时候常常是,我爸在厨房炒菜做饭,我妈在客厅弹钢琴,我在玄关背《白杨礼赞》。好像和您那家庭不大一样,我听的巴赫肖邦,有股自带的油烟味儿。”

“韩老师是我敬重的一位老师。”袁弘杉说,语气里却隐隐有讶异,富家子弟也分个三六九等,没想过出身3M,背景煊赫的周望屿,还有这么一段沾着地气尘埃的背景,袁弘杉静坐一会儿,琢磨了一下,扬声又问:“你的名字……”

“噢,”周望屿笑了笑,“海洋盼望岛屿,就是我爸爱我妈的意思。”

提到周海洋,他的表情有些微妙的不自然,摄像机还在边儿上架着,上菜的流程恰到好处地打破了他俩之间的安寂。

深夏入秋时节,上来的是六月黄的炒螃蟹,浓油赤酱的炒茭白,装在兰花纹的大瓷碟里,显得色味俱全。镜头忙不迭在各色的菜式上梭巡一圈,袁弘杉这才慢条斯理地脱了外套,搁在膝盖上,他将领带扯松些,开了顶在最上的衬衫扣子。

“刚刚的演奏会,你感觉如何?”周望屿一边舀饭,一边问。

袁弘杉冷漠且疲惫:“丢人。”

“有机会再回去丢一次?”

热气腾腾的白米饭放在了袁弘杉面前,一大碗。镜头面前,袁弘杉不得不表现出平和疏淡的样子,但肚子却没给他不食烟火的机会,瞅准机会恶狠狠地叫了又叫。

周望屿听见了,耸耸肩,微笑地露出整齐的白牙,他的眼神优柔沉和,带着某种善解人意的亲近感,前段时间做的发型还留着点凌乱的小尾巴,微卷的发梢在颈侧打旋,栗子色的发根已经褪成黑色,平白让人想起黑背德牧的毛色。

发觉袁弘杉一直停留在他脸上的视线,周望屿以为他又在暗中地与他针尖麦芒,也不说话,和解似的把半只螃蟹放进了他的碗里,蟹黄炒出粉的质感,流着橘色的鲜艳的蟹油,香气扑鼻。

袁弘杉原本多少有些并不示人的嫌弃,架不住饭馆的味道是地道的本地味,周望屿会点,他也会吃,为了节目效果,时不时得点评两句,坏心情在满足口腹之欲之后,一下子烟消云散。

期间袁弘杉一直在留意对面坐着的人,原本以为他在节目上的表现多半是卖人设,此时才渐渐觉出他性格里的温敦是刻在骨子里的,谦虚、礼让、脾性好。

尽管因为年纪轻轻,少年心性还没有褪干净,会因为各样的事态变迁而情感起伏,会因为他人的否认和流言不平发怒,也会因为一首简单的曲子而感性愉悦,虚张声势的顽皮也有些,老气横秋的措辞也不少,可却不让人觉得颓丧,周望屿好像努力生根发芽的树木,向着太阳蓬勃地生长。

自参加节目来,袁弘杉从没吃这样饱,饭后闲聊,一阵一阵疏懒的困倦往眼皮上涌,周望屿倒是毫不避忌地掩嘴打了个哈欠,引得袁弘杉自个儿也跟着呵欠。

周望屿看着他,哧一声笑了,向他递了一张纸巾,说:“饭粒子黏嘴边儿了。”

袁弘杉咳嗽两声,正襟危坐地直腰,在工作人员的偷笑里把嘴边的饭粒捻掉了。

周望屿见缝插针地笑话他:“大少爷,你人设崩了。”

袁弘杉无可奈何:“我早就没什么人设了。上回安慰自己组的组员时,早就不在意形象了。”

周望屿开朗地笑了两声,向后一靠,说:“我之前还答应过于斐他们,要是有机会就带他们过来一起吃,结果人被隔壁宿舍的拐跑了,只好算了。”

“他们那圈人都挺好的。”袁弘杉接过话茬。“在《幽灵船》组待了一阵,这才知道自己是挺喜欢在舞台上表现自己的感觉的。”

“热爱是有感染力的,不就像你今天么?明明觉得自己早就已经离开了小提琴,没想到对着音乐时还是没辙。我很早之前就觉得,弹琴和唱歌,可以不单在音乐会、舞台里,可以在生活的任何地方。你倒是不知不觉把这一点贯彻得很好的。”周望屿说,袁弘杉张张口,没有说话,只垂着眉头,看不清表情。

周望屿忙不迭又说:“对了,我和于斐写了一首歌,要是能进到下一轮,就商量着找人一起唱的……”

……

唐之阳和江河的任务非常简单,为了贯彻他们一直以来对于队友温和宽厚的好爸爸形象,节目组需要他们协作,在一天的时间内选出十九件其他练习生们喜欢的礼物,再亲手打包送出。

在接送的车上,唐之阳往自己的脚跟贴着活血化瘀的药贴,江河这才想起他腿上还有伤。

“那你还去晨跑?真是疯了。”江河长叹一声,早晨看他从容不迫,无事发生般运动行走,还当他平安无事,这样想来,他的气色不好其实有迹可循。

江河看着他动作熟练地处理伤处,忍不住又说:“老伤才需要好好养。”

“前天打的封闭,早上实在没什么心情,想放松一下,就忘了。”唐之阳笑得讪讪的,颇有点儿柔和服软的歉意在,“这个月的活动多,也没办法养。将就着用用就好了。你放心,早晨那会强度不大,我习惯了。”

“不说这个,”唐之阳拍拍自己的腿,隔着一层药贴的胶布,皮肤发出沉闷的拍打声音,他又蹬了蹬地,酸软的疼痛尚能忍受。

唐之阳看向江河,说:“你有没有特别熟悉哪一位,知道他们的喜好的?我知道的大概就我们组的几个小朋友。”

玩笑的昵称说得他眼睛弯弯,江河看着摄像摇过镜头来,抬了抬下巴,唐之阳心领神会,接着说:“我们宿舍的话,风风看着咋咋呼呼的,说唱的时候一副酷盖大佬的样子,但其实是个内心柔软的人,打心眼里格外喜欢可爱的东西。”

江河笑了声,说:“比如万幸?”

唐之阳不置可否,眼里温暖的笑像涨高的水,盈盈地满溢,“万幸也有点儿特别,虽然营业的时候总是被迫戴着小熊耳朵,穿浅色的可爱衣服,心里住着个dark man。我们宿舍不介意衣服混着穿,他把我们的黑色衣服都拎出来穿过一遍。”

“这俩真是两个反差的极端啊。”江河听着有趣,“我们宿舍,我们宿舍走得差不多了。于斐的话……”他摸着下巴想了想,“爱做的就两件事,听歌,还有唱歌。宝贝的是他那把吉他,我们以前管那个吉他叫‘小薯片’。”

唐之阳怔了一下,轻轻地笑出声了。

江河疑惑:“你笑什么?”

唐之阳摇摇头:“没什么。”

江河又说:“周望屿的话,私底下也喜欢写歌唱歌,所以他经常和于斐泡一起,不过——他出乎意料地喜欢毛茸茸软乎乎的抱枕,之前于斐不是在综艺的音乐节上赢了只企鹅抱枕回来吗?结果没在于斐床上待几天,就被周望屿一直占着不放了。”

唐之阳的笑容更深了:“原来是个玩偶富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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