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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章
其实那些事情,我都不是很在乎
百岁忧。
林昭行一字一句地读着《杜鹃仙》的本子,清宝在旁边探头跟着看。
“墨迹这么新?”林昭行低声问戏班的小厮,“这个本子是什么时候送过来的?”
小厮歪着头想了想,犹疑道:“七天……八天前?”
这么近?清宝猛地意识到不对。
“这些天虞老板快把大家逼死啦。”小厮抱怨道,“白天黑夜地练,他自己就没怎么合过眼,连带着整个戏班子都整夜整夜地熬,我这两天加起来可能也就睡了两个多时辰。”
“不过我们也明白事情的严重性啦。”小厮很理解地说,“漱芳园就指着虞老板呢,虞老板嗓子坏了,又有清缕园那帮不要脸的步步紧逼,我们要再不快一点上新戏,地位肯定很快就让给别人了。”
不对!清宝在心里下意识地想道,一定不是这样的。
她和林昭行对视一眼,立刻心领神会地明白对方想的是同一件事情。
虞蕴芳根本不是计较竞争的人,他只在乎能不能唱好自己的,至于园子和园子之间的竞争,他一点兴趣都没有。
当初清缕园拿到《广寒》的本子时,漱芳园这边已经排练了一半儿了,但凡肯降低一点对质量的要求,让戏早一些和观众见面,就完全不会有之后清缕园的崛起。
但是虞蕴芳就是不肯。
这样的一个戏痴,为什么这次要这么十万火急地赶工?
“其实晚个两三天也不会怎么样嘛,清缕园最近又没什么新戏可上,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虞老板就非说是今天,晚一天都不行,不过角儿嘛,大多有些怪脾气的,我们也理解。”小厮还在喋喋不休着。
晚一天都不行。
骤然,一道闪电劈过林昭行的脑海,一瞬间,所有的线索都串联了起来。
林昭行猛地抬起头看向远处。
他明白了。
哀婉的唱腔在漱芳园里连绵不绝地响着。
“桂声惊残梦,云淡露华浓。”
陈归元走到虞蕴芳背后,低声道:“虞老板的哀切婉转已是极致,只是此段除了哀伤外,还该有些希望——那杜鹃仙纵然伤感,却并未对书生完全死心绝情。”
虞蕴芳回头淡淡看了他一眼,嘴上仍然继续唱着,外行人听不出什么不同,陈归元却倚在门边,静静微笑道:“虞老板果真不凡,这情韵立刻不一样了。”
虞蕴芳不紧不慢地把一整段唱完,才淡淡道:“总有相熟的戏友来后台想看我一眼,陈公子却是从来没来过。”
陈归元青衫的袖子在寒风中微微作响,他笑笑:“我听虞老板的戏就够了。”
虞蕴芳看他一眼,平声道:“与陈公子神交,幸甚。”
陈归元弯弯嘴角,低声道:“希望余生都能听到虞老板的戏。”
他笑着转身,走向宾客已经散空的观众台,在一个座位前一抖青衫,端然落座。
他的对面,林昭行捧着一盏已经散去了热气的茶,已经等待他多时了。
二人沉默了许久,久到坐在不远处的清宝觉得这戏园恐怕会永远像此刻这样寂静下去。
“按照流程的话,现在的第一步应该是叫陈公子写几个字,和《杜鹃仙》的本子一起送去察秋司,叫专人鉴定一下字迹。”片刻后,还是林昭行先开了口。
陈归元笑了笑,没有说话。
“但我现在看陈公子的手上好像有一处伤口——恐怕就不方便握笔了吧?”林昭行低声道,“我记得这伤口在来戏园之前,我们一起在复兴居吃饭的时候还没有,冬天里人的肌肤总是很脆,都可以被书页划开,更别说往机关里灌水时为保证准确度还要一手捏着剑尖了。”
陈归元静坐片刻,轻声道:“林大人想的都是对的。”
林昭行静静地望着窗外的飞雪。
“其实不值得。”片刻后,林昭行道,“我不熟悉礼部,但是有时同僚相聚也会听一耳朵相关的事宜——我记得礼部尚书大人对陈公子印象很好,陈公子的晋升想必指日可待。”
陈归元仍然维持着翩然的笑容,缓缓道:“是么?其实那些事情,我都不是很在乎。”
“我其实从小就很喜欢戏,做梦总是梦到自己成了一代名伶,站在台上唱着其实并不属于自己的悲欢喜乐,一曲终了后全座的观众给我喝彩。”陈归元温声道,“但是我家规矩很严,我又是长房长孙,父母和祖父母都对我抱有殷切的希望,绝不允许我去做一个戏子,我也一直顺从他们的意思,读书、科举、为官。
“但是我还是喜欢戏,有时候觉得,我的生命里真的没有比这更有色彩的东西了。”
“所以既然唱戏注定不可行,你便做了些许调整,成为了一个写本子的人,对么?‘百岁忧’公子。”林昭行低声道。
“是,同样是一种快乐。”陈归元笑笑。
他们一起沉默了片刻。
林昭行无声地将目光投向远处,那里有一袭明月般的白衫,白衫的主人在窗前且歌且舞,旁若无人。
陈归元注意到了林昭行的目光,但是他并没有回头,只是温声继续说了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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