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睡觉前,孟想下楼倒水。
客厅里没有开灯,却有很轻的说话声和脚步声。
她顿住,在楼梯口摁了开关。
一瞬间,整个客厅都亮堂了。
然后,孟想看清了那个在客厅里,穿着真丝睡衣的女人。
“还没睡?”孟太太没想到会遇到孟想,神色微变。
孟想径直去找水壶:“嗯。”
她瞥了眼明显拘谨的孟太太,只见对方手里捏着手机,估计刚才是在打电话。
大半夜不睡觉,躲在楼下客厅打电话?
真有意思。
不过,她并不感兴趣。
“孟想,不是我多嘴。”孟太太看着孟想倒完水,眼睁睁看她转身要上楼,她上前几步,挡在她面前,“你难得回国一次,你就不能顺着你爸爸一些?惹你爸爸生气,对你而言没有任何好处。”
孟太太好声好气的劝她,一副完全是为了父女俩好的好继母模样。
孟想喝了几口水,抱臂看她,审视的目光。
心下不由狐疑。
十几年前,自己差点被大白莲这样子给骗了过去,差点就信了她真的就是个好继母。可后来,事实证明完全不是,为此,她付出的代价毕生难忘。
也许是大家早已撕破了脸,又或者是她们俩之间心知肚明对方的脾性,反倒是孟想出国,回来的次数少之又少后,她们俩一直都是互相漠视着。而大白莲也就真的只在她爸面前才会装装样子。
没想到,现在只有她和她在,这朵世纪大白莲居然又开始阴阳怪气的演起来。
“有话直说,我困了。”孟想实在不想再应付,心累。
孟太太笑起来:“你这是什么态度?你爸这几年身体不好,你不在他身边尽孝也就算了,一回来就气你爸,你是非要把你爸整进医院才肯罢休?”
“孟想,我知道你对我和小涵姐弟有意见,但要是你把你爸气病了,你不心疼,我们心疼。所以,孟想,要么你别回来,既然回了家,就给我端正好你的态度。”
孟太太这话说得义正言辞,不明真相的人听了,怎么都得给她鼓个掌,夸一句“好继母”。
偏偏孟想不是。
“其实你最想说的是前面那个‘要么’吧?”她不生气,看着孟太太的目光平静而冷淡,“你最想说的是让我永远都不要再回这个家,是吧?”
孟太太冷笑:“你误会了。”
孟想:“你以为我还是以前那个任你算计,被你玩弄于鼓掌之间的小女孩吗?”
无声的对峙,寸步不让。
孟太太忽然伸手,轻轻指了指自己,“但是,比起你,你爸始终更相信我,不是吗?”
那一副“姜还是老的辣”的模样,看得孟想一阵郁卒。她觉得自己真是神经病,次次不长记性,明知道对方不怀好意,还要留下来做什么?
她眼神黯了黯,绕过得意洋洋的某人,上楼。
孟想回到房间,尽管告诉自己不必在意,然而,孟太太的话就像是个魔咒一般,依然在耳边一遍遍的重复着。
是啊,当初为此她跌得有多惨……
全世界都觉得她是最恶毒的人,连她的亲妈妈都不愿意相信她。
那时,妈妈从瑞士打来电话,不是安慰,不是同仇敌忾的安抚,而是指责她沉不住气,指责她失去了爸爸的欢心,指责她也许会因此丢了孟家的继承权。
所有人都以为她的继母是个好后妈,所有人都觉得孟涵是那个被恶毒公主欺负的小白花,可是,他们都忘了她才是那个有了后妈,又被亲爸亲妈放弃的人。
翌日,孟想没有吃早饭就离开了孟家别墅,她昨晚预约了出租车,司机师傅一大早在小区门口等她,她直奔公司。
她的“无理取闹”和“任性”,又让孟怀松气得差点再打电话过去好好教育一番。
孟想到的很早,公司里没有其他人,她关上自己办公室的大门,蹬掉高跟鞋,盘腿坐在沙发上。
她给陆潇潇发了一个微信视频通话。
对方很快接起:“这么早?”
孟想抱了个靠垫,手机随意的搁在上头,“嗯,不想待在那个家。”
“你姿势怎么这么奇怪?”陆潇潇看了半天,问她,“这是你办公室吧?”
于是,孟想重新拿起手机,将摄像头对准自己,从头到盘腿的脚给拍了一遍。
陆潇潇笑了:“还真是你办公室!姑娘,把你的武器都扔了?”
孟想看了眼被踢得歪倒在一边的武器,她其实很不爱穿高跟鞋,但高跟鞋有时候往往是最好的伪装武器,让她看着更加干练有气势一些。
“无所谓,反正没人看。”她索性趴在沙发上。
陆潇潇看出她满脸的不高兴:“怎么了?又跟你爹吵架了?”
“是啊是啊,我生气!我难过!我虚弱!我被扫地出门了!”孟想将靠垫垫在自己下巴下,毫无顾忌的撒娇,“我气得胃疼!”
陆潇潇没说话。
孟想突然看向镜头,陆潇潇的小脸撑满了整个屏幕,明明是没有美颜过的苹果自带摄像头,陆潇潇依然漂亮得炫目。
而她正朝着她笑,好像她们从不曾隔着时差,她就在她面前一样。
“我竟然真的回来了。”孟想把脸埋进靠垫,“我爸一门心思的跟我三叔夺权,孟氏现在乱成了一锅粥。”
“我知道。”陆潇潇说。
孟想的声音含糊不清:“外人都在看我们孟家的笑话。”
“我知道。”陆潇潇更耐心的说。
“我不知道我爸他到底算不算是一个好爸爸,或许对孟涵是,可是,潇潇,就是为了我这个唯一的渣爹,我竟然还是放弃了美国的一切,就这么回来了。”
陆潇潇在镜头前看着毫无形象可言的孟想,她如同往常一样,只是对她笑着,“你终于承认你自己心软了?”
孟想抬起头:“你不是早就看出来了嘛!”
“想哭吗?”
孟想垂眸:“不想。”没有犹豫的答。
陆潇潇仍旧笑得温柔:“真乖。”她隔空做了个摸摸头的动作。
孟想心软重感情,她一直都知道。
当初知道孟想被冤枉推倒怀孕的继母、欺负虐待柔弱的继姐,她恨不得撩起袖子真的去找那两朵白莲花干一架。那会儿,孟想拉住她,哭得眼睛又红又肿。
孟想说:“我没有碰她一根头发。”
她说:“我信。”
孟想说:“孟涵和她妈一起演戏。”
她说:“我信。”
孟想又一次嚎啕大哭:“可我爸不信,他们都不信。”
她就抱着她哭。
那是击垮孟想对她爸爸最后一丝期待的稻草,后来,她就出国了。
“你才乖,我又不是大狗子!”孟想吐槽。
“我妈养的大狗子比你乖多了!”
孟想“啧”一声,躺在沙发上,高高举着手机,“那个家真有毒!一回去就容易想起以前的事。”
陆潇潇一改笑容:“她们又欺负你了?”
那对母女一贯的会做戏,当妈的人前慈眉善目,人后对着孟想就露出那副嘴脸。孟涵也是,在学校里柔柔弱弱的,每每一副哭唧唧的表情,像是被孟想虐待欺负得有多惨似的。
“她们才不敢,真欺负过来,我就欺负回去呗!”孟想轻描淡写的说。
这是一个人教给她的。
“说到这个,我好像还欠了一个人一块冰砖和一瓶雪碧。”她突然想起来。
陆潇潇托着下巴,八卦脸,“谁?”
孟想努力回忆,却怎么都想不起来那是一张怎样的脸。
那时候她在学校被孟涵“欺负”得惨,躲在池塘边哭,被高中部一个翘课的学长看到了。大约是见她哭得太惨,那个学长蹲在她边上安慰了半天,最后,他实在没辙,拿吃的哄她。她就说她想吃光明的冰砖和雪碧,然后,他去小卖部给她买了来。
再然后,她又说,要把雪碧倒进冰砖里,挖着吃。
他一边嫌她麻烦,一边又回了小卖部给她买了几个一次性纸杯和勺子。
那天,她把冰砖一分二,倒上雪碧,跟他一人一杯挖着吃。两个人躲在学校的假山里,一块翘了课坐了半天。
他对她说:“人性本善,但人善有时候不免被人欺,如果她这么喜欢被你‘欺负’,你不如真欺负给她看。很公平,是不是?”
明明是歪理,她偏偏被洗了脑,心头的阴霾全散了。
走之前,她也对他说:“下次我请你吃冰砖和雪碧。”
“后来呢?”陆潇潇追问。
孟想沉默几秒:“没后来了,我还没能欺负回去,大白莲就碰瓷我啦!”
她看着所有人都围着明明什么事都没有的大白莲打转,她突然间觉得没意思,选择了出国离开这个家,再也没去原来的学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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