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93
四月下旬， 校内第二次月考，前一天，江落被叫到了老师办公室， 班主任把自己的手机给他， 说道：“你爸找你， 打不通你电话就打我这儿了， 快听听是什么要紧事。”
江落看着手机，表情很淡， “不用了，应该没什么大事，我先回去复习了。”
老师：“也行，反正星期天就放假回家了。”
江落道了谢，走出办公室。
他直觉不安， 阳光晒着都感觉不到热。江落站了一会儿，没回教室， 去宿舍了。
他们高三生如今出入自由，想在哪儿在哪儿，宿舍教官看到他，笑着说了两句， 打开门让他上去了。
江落回到宿舍， 把门锁上后拿着手机坐在床上，他不想打回去，但这样坐着太浪费时间。
他开机拨了电话，“喂。”
江父接到电话就很生气， “你那手机是摆设是吧！给你打十通电话接一通， 再这样别拿手机了！”
江落声音平静，“我在上课。”
江父：“昨天下午就开始打了！”
江落垂下眼， 看着地面，“什么事快点说，我还要回去看书。”
江父平复了一下才道：“现在知道看书了，晚了，你回来吧，你奶奶白血病，家里都乱了，我要回去伺候她。”
“你大伯二伯，都已经对钱了，我们没一分钱，所以就回去伺候，你大姑二姑也回去了。”
“别说爸对你不好，这都是你的命了，回来吧。”
江落浑身发冷，肩膀好像没力气了一样垮下来，“我就剩四十多天高考。”
江父：“现在这个情况，让你高考完了也没办法，怎么样都要休学的，你也别怪爸妈，要不是实在没办法了，不会让你回来的，需要钱，还我们家自己的账，还得挣钱给你奶奶治病，她这病要很多钱，爸就这么一个妈，我不能见死不救，她把我养活长大，我不能不管她，那就该死了，是畜生！不是人，死了下地狱的。”
“你回来带着弟弟吧，我要先回去一趟看看，然后再找工作上班，我必须得回去，那是我妈，你奶奶。”
江母的声音从电话里撕心裂肺地传出来，“江建国你去死吧！江落，不回来！别听他的，就在学校好好复习，高考！不回来！”
江父大吼，“你这个死女人滚一边去！你那心都是黑的，我妈都病了！你还不让我回去！毒蝎子！你不得好死！”
江母尖叫：“我不让你回去吗？！我不让吗？你看看现在什么时候行不行？你还让江落回来？你怎么当爹的！你多大的人了，还跟个小孩子一样！”
“她是怎么了？！刚查出病，有那么着急需要你回去吗？再说你回去能干什么？除了花钱，你能干什么？！你回去了她病就好了？江建国你清醒点吧，你不是只有你妈！你还有你的孩子！”
江父沉默下来，继续对江落说：“星期天回来吧，我们商量商量，看怎么办，你那儿还有没有钱？”
江落声音沙哑，“没了。”
江父：“嗯，那你回来吧。”
电话还没挂断，江落听见小海在哭，江父冷声道：“别让他哭，否则我掐死他。”
江落挂了电话。
他整个人隐在黑暗里，一米八五的个子，此时却像一米五一样，瘦小不堪。
脊椎骨断了一样，弯着，直不起来。
……
他总是这样的，倒霉，不幸运，刚刚爬起来了点，命运就往他身上砸一下，让他继续趴着。
前面的路又没了。
好像他的命就是这样。
不是说吗？人生来已经定了命，一个框框，里面就是他的命。
再怎么挣扎，也爬不出去。
江落胳膊撑着身体，把手机又关机了。
不这样了。
他站起身，手机随手放到柜子里，回教室了。
叶禾又坐在他位置上，每次他出去，他都坐他位置上等他。
江落笑了下，跟平常一样揉了揉他的头发，“坐你自己那儿。”
叶禾仰起脸，笑道：“这么快回来了啊，班主任找你什么事？”
他听到班长说江落的家长找他，很担心，一边说话一边细细观察他的神色。
江落坐下，“问我星期天回不回去，没事。”
他很自然，没有一点儿情绪外露，叶禾放下心，伸了个懒腰，“准备给你做好吃的啊？”
江落笑：“可能吧。”
叶禾撑着脸，“我妈也给我准备好吃的了，一大堆，我星期天晚上给你带点。”
“好。”
次日月考，江落跟叶禾不在一个班，上午考完语文，江落就感觉不太舒服，头很昏，他知道是发烧了，没在意，低烧，一会儿就自己好了。
他身体很好，几年没发过烧了。
谁知这次很严重，下午的时候他写字都没力气，更别说解题了，这次发烧好像是把这几年积攒的都爆发出来了，加上昨晚他压根没睡，烧迷糊了。
江落叹了口气，放下笔，这科不行了。
他闭上眼就能睡着。
监考老师看出他不对劲，走过来摸了下他额头，惊道：“这么烫！你怎么不说啊，赶紧去校医室吧，快去。”
江落收拾好笔，“嗯，这就去。”
站起来的时候头重脚轻，老师扶了他一把，“我送你过去吧，哎。”
他们动作很轻，尽量不影响别的同学，江落：“我可以自己去，谢谢老师。”
老师：“没事，还有一个老师监考。”
到了校医室，量体温，39度，校医气的不知道说什么好了，“你们这些学生啊，我给你开证明，赶紧去医院。”
江落声音全哑了，“这里没有退烧药吗？”
校医没好气，“都得出去看病，我只是个校医，需要通知家长吗？”
江落：“不用。”
校医把证明给他，“赶紧去吧，明天还得考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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