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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人人都力竭的当下,这缕光芒是从何而来的?
而且与其说,这是之前被污染和打碎了的金刚伏魔阵的重启,倒不如说这是一个全新的阵法,一个由内而外迸发出来的阵法。
比起之前能够将整座泰山都护在里面的金刚伏魔阵来看,这个新阵法的范围不是很大;然而令人心惊的不是它的大小,而是它的气息。如果有百年前亲眼见过叶楠启动过“大阵”的人在,便能一眼就认出来:
这个阵法上的气息,和当年大阵刚刚开始吞噬阵眼的祭品之时,扩散开来的第一道震动,一模一样!
果然在这缕光芒从邪修和妖魔们的脚下亮起的那一瞬,无数狂喜着冲进来的第一波家伙们,便在这滔天的光芒里被直接碎成了无数飞灰,甚至连个全尸都没能剩下。
这还没完。
温柔的、宛如水波一样的光芒开始逐渐扩散开来。它就像是一双掌一样,将这座已然失去了生的山峰,将玄门正道们最后的据守之地,将伤痕累累的人们拢在掌心,构建起的屏障一时间竟无人能够攻破。
千里之外,百年人间。曾经在沪上城蔓延开来的、洋溢着灿金色光芒的大阵,时至今日,终于在泰山之上重现。
虽然这道金光的威力比起真正的大阵来尚有欠缺,规模也比叶楠献祭自身的时候小了不止一点半点,但是那种由玄道人的魂魄而生的、誓约绝对保护、我等身死魂殒也一步不退的感觉,却跨越了生死和时光,与当年的大阵完美地对接到了一起。
就像是一只从时光的长河里伸出来的、后辈的,小心翼翼地触碰了一下百年前的先辈的指尖。
这就是玄道人。
这就是传承。
这就是……大义。
罗飞的半边身子已经全都溃散成金光了。绵延不断的光芒从他身上不断化出,这个曾经走过邪路、可眼下终于完全回到正道上的年轻人,用自己的血肉、修为、甚至是魂魄,为玄道人们开启了这个阵法,给了他们最后的一点喘息之。
“多谢你刚刚说的那句话给了我灵感。”罗飞看了看自己早已消失不见、化在了光芒之的,忍着震颤神魂的疼痛,对周围尚有一丝清醒的玄门人飞速道:
“这个阵法只要能够填进足够多的人来,就能够起到跟他口的‘大阵’一样的作用!”
时至今日,楚明远终于感受到了被冒犯的震怒:
他一直都把山海主人当做自己的对,甚至因为那一点邪修本能慕强的天性,他对叶楠的感情很是复杂,而叶楠又一直没有死,以至于他无法亲解决最后一个“所爱之人”。
阴差阳错之下,他竟然变成了有史以来最强的血魔——毕竟并不是每个血魔都有个能活上百年的“所爱之人”——甚至能够凭一己之力和当年还是个幼童的时候独有的读心术,凭着一点模模糊糊的记忆和百年漫长的时光,布下“逆向大阵”。
他自认自己布下的局几近完美,就算被毁灭,那也只能毁在“山海主人”的里,那才是他毕生的宿敌!
可眼下竟然被一个小卒子拖延了时间,这个小卒子还是他以前正眼相待都不屑的、最底层的喽啰?!这怎能不让从来都自视甚高、甚至还凭一己之力将几乎断绝传承的邪道给匡扶起来的楚明远感到由衷的愤怒?
他终于抛弃了一直以来,试图模仿叶楠而生成的那种温和的风度与表象,甚至连最后的人皮都不屑于维持了。那张雌雄莫辨、过分精致的面庞开始飞速崩坏,露出了内里完全就是一团黑红色血雾的真身,发出的尖声怒吼裹挟着无穷尽的愤恨而来,几乎要震得人窍流血:
“竖子尔敢?!”
“我说过了,这就是你给不起的东西。”罗飞长笑一声,一时间似乎山林间都回荡着他朗朗的笑声,在邪气侵袭之下枯黄的草木似乎都要因为这快活的、潇洒的长笑声再次焕发生。
在离开了白骨灵修之后,在叶楠下磨炼许久、甚至找到了自己的血亲,眼下竟然能够担任起率领玄道残部职责的他,终于磨灭掉了身上的最后一丝邪气,露出了没有被任何乱八糟的东西沾染过的、年轻的面容。
在拜托了白骨灵修的阴郁感之后,他也只不过是个二十多岁的年轻人,快乐又英俊,嘴巴活像抹了蜜似的,光看他曾经胆敢对着叶楠说出“漂亮小姐姐”这个称呼的行径,此人的满嘴跑火车便可见一斑。
如果没有这些乱八糟的事情,罗飞绝对能凭着这张脸,还有这张一开口就能逗得人发笑的嘴,在普通人的世界混到口饭吃,温饱不愁。
可惜,可惜。
只可惜开弓没有回头箭,但凡走上邪修这条路的人,哪怕是无心无意,哪怕终究改邪归正,造成过的伤害也无法挽回,冥冥早已注定了永远不会有善终的终局。
——可对罗飞来说,眼下的结局已经很完美了。
这个阵法终于完全认可了他身为“玄门修士”,而并非“白骨灵修”的身份,将他完全吞没了下去。
仿佛将骨头从身体里一根根活生生抽出来的痛楚,随着光芒的逐渐溃散愈发剧烈,他都痛得一度想要半途而废了,可最终还是坚持了下来。
原来走正道,果然是一件这么艰难困顿、万般痛苦……却也这么快活的事情!
他的双眼已经逐渐失去了生命的光辉,却还在执著地看向天际,也不知道叶楠能不能听得见……
他这最后的、仅有的一点痴心妄想。
“我罗飞浮沉人间二十余载,错投白骨灵修,终年浑浑噩噩,不知何为正邪,何为生死……”他喃喃道:
“此生有幸,时至今日,终于知晓‘大义’二字。”
“多谢叶家家主成全我。”
他话音未落,那个本就淡薄得几近于无的身影,终于完全消弭在了一片璀璨的、让人不敢直视的金光里。
可这毕竟不是百年前的沪上,这个法阵,终究也不是那个出自上古大能者的、带有凤凰真火的大阵。哪怕把罗飞的魂魄和血肉都填了进去,在汹汹而来的无数邪修和妖魔的面前,也不过是杯水车薪。
但有一就有二,有二就有。
所谓的玄道人,就是能够在很多时刻,心甘情愿、不约而同地去送死的家伙。
就好像百年前以叶鸿兴为首的叶家长老和叶楠,再比如百年后的他们。
“我走了。”张晓城摸了摸赵飞琼的长发,低声道:“照顾好你自己。”
他不愧是龙虎山里拔尖的弟子之一,眼下就连他们的掌门都匍匐在地、不知死活,他还还能撑着最后一口气,踉踉跄跄地扑到阵法的央,也就是罗飞刚刚神魂俱灭的地方。
赵飞琼拉着他的衣袖,泣不成声地哽咽道:“我……我跟你一起走。”
“你——”张晓城还没说完呢,就被赵飞琼给抢了先:
“我们当时在特别督查组签下契约的时候,不是早就说好了么?‘永不背叛,交付终身,生死不离’,怎么,现在你要说话不算话么?”
张晓城苦笑道:“可现在特别督查组早就没了,你还管这个做什么?”
“而我早就在出发之前解除了咱们之间的契约……你得好好活着,飞琼。”
“没有你,就不算活。”赵飞琼含泪笑道:
“再说了,就算我能活下去,你这等于活生生把我的心给带走,剩下的我,不过是无知无觉苟活在世间的行尸走肉。我到哪儿再去找一个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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