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蒋宣说的如此直白, 便已表明了立场,他是站在便宜爹这边儿,或者说是站在棠梨站在叶家这边,因为蒋夫人治过病, 棠梨深知蒋萱的底细,他叔叔正是御前总官蒋荣,蒋荣把侄子弄到国子监,谋了个光明正大的出身, 自然是为了侄子的前程, 如今一出仕便是如此要紧的差事, 可见蒋荣费了不少心思。
正因如此, 蒋宣此时处境最不宜站队,非世家出身的最忌讳的也是早早站队,毕竟如今形势谁也说不准,哪个队伍最牢靠。
而便宜爹等于已经跟叶家绑在了一起, 而又因自己的缘故,叶家国公府跟齐王又牵扯出千丝万缕, 真正叫一个剪不断理还乱。
棠梨虽不懂朝堂政事,却也知道齐王如今的处境很有些尴尬, 他出身尊贵, 辈分又高,当今皇上都要称他一声皇叔, 若他愚鲁只知玩乐做个逍遥闲散的皇族倒也不错, 偏偏他才能卓绝又战功赫赫, 威望极高,加之当今皇上龙体并不康健,下面几位皇子也并不出挑,二皇子倒聪明,可偏偏不喜权谋,一心捣鼓□□火器,搞个研究还成,若继承皇位他那样的性子,哪天一不爽了把皇宫炸成飞灰也不新鲜。
基本上,棠梨的印象中,研究狂人大多跟疯子差不多。
皇上身体不好,下面皇子又无继承大统之才,朝堂上的大臣们自然便会想到别的皇族子弟,而齐王正是最合适的人选,年纪,能力,威望,出身,样样不缺,哪还有比齐王更合适的人选,即便齐王自己无意,别人也会把他往那把龙椅上推。
而那把龙椅看似至高无上,实则下面是刀山火海,棠梨自己也就罢了,可如今这么多家,这么多人跟齐王绑在一起,如同在如行在钢丝上一般,一不留神跌下去便会尸骨无存。
棠梨是避无可避,毕竟前头那么多事已经发生了,加之她顶了阿芙的皮囊,阿芙跟齐王自幼便有婚约,自己是没有选择,可蒋宣有,他本可以站在中立,等待时机,待形势明朗化之后再做选择。
他现在这般,实在有些不明智,但也证明了他的品性,并非左右摇摆力图两面讨好之人,他有立场,亦能就事论事明辨是非,这样的人比那些左右摇摆权衡利弊的人更可信。
人家都如此痛快磊落了,自己又何必藏着掖着,想到此,棠梨便也不再客气,开口道:“蒋大人的意思我明白,的确我也有此疑心,岳州此次瘟疫发的太快,先头我在岳州并未发现任何先兆,再有发现第一例病患竟是在竹山县也说不通,且从大哥哥告知的病人表症来看,都有畏寒高热,伴头痛恶心呕吐,咽痛的症状,但发病一二日后,身上会出现红疹,而以往岳州所发瘟疫,虽前面的表症相同,却并不会发红疹,而从此症状来看,这回岳州所发瘟疫像是烂喉痧。”
旁边的施老头脸色一变:“若果真是烂喉痧可麻烦了。”
叶之鸿:“施太医知道此症?”
施老头叹了口气:“何止知道,我小时候老家曾发过这种瘟疫,那时我五岁,也记事了,记得死了好多人,天天用板车拉出去一车人,后来瘟疫过去了,我们那一个百来户,上千人口的村子也没剩下几户人了,村子也就散了,我一家运气算好的,我两个哥哥一个姐姐祖父祖母也都病死了,只剩下爹娘跟我,后来爹娘不想留在那村子里,变卖了田产,往别处谋生去了,那时发的瘟疫就是烂喉痧,说是老鼠身上传的,不对啊,竹山县那个防疫条例里可是有灭鼠的,那条例已实行了一年,按道理不该有烂喉痧这样的瘟疫才对,这么看来,真是别处传过去的。”
棠梨摇头:“春季易发瘟病,过了年之后,竹山县便严查县内流动人口,举凡到竹山县的外地人皆有登记,并去庆福堂查体之后,确定并无疾病方可进入竹山县,虽引起了一些不满,但也实行了下去,所以染病之后进入竹山县的猜测并不成立。”
蒋宣道:“等等,既说是老鼠身上传的,不一定非用人不可啊,若是放了些染病的老鼠进去,如何能查?”
棠梨心里咯噔一下,是啊,这猩红热正是鼠疫,最早便是从老鼠身上传出来的,最麻烦的是可在空气中传播,因此传染性极强,若是有居心叵测之人,弄一笼染病的老鼠放到竹山县,当真是防不胜防。
不过,这倒是一条线索 ,若不是竹山县首发瘟疫,还真不好入手,如今却有了些头绪,若是人为,选在竹山县,必是冲着便宜爹去的。
便宜爹自从来竹山县上任之后,一心为民,兢兢业业,何曾有过半点私心,竹山县的百姓都是朴实的渔民,老实本分,即便也有奸猾之辈,也知道摊上这样一个父母官不易,断不会生事,即便生事也不会做出此等丧尽天良之事,毕竟一旦瘟疫传播开来,他们作为竹山县百姓,头一个倒霉的便是自己,谁也不会拿自己,拿一家子的命当玩笑,况且并无半点好处。
能做出这样事的,首先要狠,这世上能视人命如草芥的绝对不多,再有得有所图,竹山县爆发瘟疫若不能及时处理,首当其中被问责的便是便宜爹这个知县,其次是举荐爹的岳州布政使叶全丰,若瘟疫在岳州肆虐开来,叶全丰这个布政使难辞其咎,再有宋大人这个按察使只怕也要受些牵连。
跟这么多人都有过节的,一出手就恨不能把岳州搅个天翻地覆的,这人不是疯子便是恨急了,棠梨仔细想了想,有如此阴狠的手段心思的,或许有一个可疑的对象,只不过,目前还没到岳州,不知具体境况,拿不到确切证据之前,一切都只是猜想。
蒋宣大约想到了什么,开口道:“叶大夫不若想想,令尊叶知县是否曾跟什么人结怨?”
棠梨暗道这蒋宣还真是机敏,自己是因身处其中,晓得过往之事,方有此猜测,而蒋宣之前可从未来过岳州,对便宜爹以及岳州的情况也并不了解,便能一针见血直接切中症结所在,可见思维敏锐,天生就是查案子的好手。
只是,自己的猜想不能说出来,便只能含糊道:“家父之前一直在安州,来竹山县尚不到一年,家父平日里大都在衙门里,并不好交朋好友,也没什么应酬,故此,一时之间,还真想不出能与何人结怨。”
蒋宣:“叶大夫仔细想想,此事着实蹊跷,有许多说不通之处,若说有人挟私报复,在竹山县投放瘟疫,也不无可能,毕竟令尊虽上任不足一年,但官声极好又政绩斐然,待吏部考评之后,必然高升,如此,难保官场中人生出嫉妒之心。”
棠梨目光一闪:“这个倒要仔细想想了。”
待蒋宣跟施太医走了之后,叶之鸿方道:“棠妹妹是不是想到了什么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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