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王庆祝临走的时候又道：“林先生，我明天让小孙来接你走。你出去诊病的这段时间，公社会每天给你补助五斤细粮。”

林茂只云淡风轻：“领导客气了，就是没有补助，我也会去，也会尽最大努力去救治患者的。”

王庆祝赞赏的点点头出门，那些人也都跟着出门了。一直等在猪圈边的二狗子终于有机会要上来跟姑姑说话，却被冯全喜一把拉走。二狗子挣扎来着，结果招来冯全喜的一脚后就消停了。

沈月站在坡上一直目送他们走的远远的才回去将山鸡拿出来，将蘑菇也拿出来。

“林伯伯，你将鸡杀了晚上炖锅汤吃吧，我还有事就先走了。明天我会来接京墨哥哥去我家的。”

林茂只看看山鸡，又看看蘑菇，想说话来着，可是沈月已经一溜烟的跑的很远了。

沈月着急拿到红玲的证明信，所以这是堵冯全喜去了。她一口气跑到坡下，又跑去大队部，见冯全喜正点头哈腰的送王庆祝和孙小雷离开。公社干部走了，陪了大半天的老支书身体已经受不住，回去休息了。会计家里还有病人，妇女主任还要回家做饭，大队部门口很快就剩下冯全喜一个。

“村长，这天也不早了，你快去给我开了证明，我拿着好回家了。”沈月站在冯全喜身后脆生生的道。

冯全喜回身看见沈月，脸子一下子又拉成驴脸：“你这个死丫头阴魂不散啊！”

沈月笑嘻嘻：“我也不想阴魂不散，你将证明信给我，我立刻就滚蛋。”

冯全喜气急败坏的走进大队部，不一会儿出来手里就拿着张纸扔到沈月怀里：“拿去，别再烦我！”

沈月翻开证明信看看，上面有村委会的公章，确定是真的。

冯全喜撇着嘴十分不屑：“你还能看懂咋地。”

“证明信，女，红玲，二十岁。家中遭难流浪到冯村。经过村委会研究决定，给红玲落户冯村。介绍人，王桂英。证明人，冯全喜。”

沈月念完之后瞟一眼惊掉下巴的冯全喜，转身走了。

冯全喜气呼呼又牙酸酸，怎么又聪明又好看的孩子都是别人家的！

李婷提着一个花色的小提包，穿着绿色格子连衣裙，坐着自行车来到冯村。路上的孩子看到村里又来了辆自行车，看到自行车后座还坐着一个穿着好看裙子的美丽少女，都新奇的追着自行车跑，一边跑一边叫：“仙女下凡了，仙女下凡了。”

李婷听那些孩子叫自己仙女很是得意。但眼底扫过那些穿着破衣服又脏兮兮的小孩，就满是厌恶。

路口，李婷看见一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留着齐耳短发的小女孩走过。想不到这兔子不拉屎的乡下还有长得这么好看的小女孩。那小女孩虽然很快蹦跳的离开自己的视线，但也能感觉到她和那些追着自己跑的小破孩有着天差地别的气质。

那小女孩是谁？也是谁家来的城里亲戚么？

李婷心里犯嘀咕的时候，骑车男人捏下手刹，将车减慢速度后双腿支地停稳车子，转头：“小姐，你外公家到了。”

李婷跳下自行车，看看空荡荡的门口，问：“刘叔叔，你确定这是我外公家？”

刘洪点头：“小姐，这的确就是你外公冯全喜家。”

“那是我来的消息没有送到？”李婷皱起眉不悦：“这门口怎么一个迎接我的人都没有。”

刘洪有些尴尬的回道：“小姐，你今天来这儿的消息一早就有邮递员送来信了。门口没有人迎接……可能是下乡人都很忙。”

乡下人又不上班怎么会忙，就是没有礼貌罢了。

李婷脸色变得难看，自己可是城里高干子女，能来这兔子不拉屎的地方是这儿的福气。自己又是火车又是汽车又换了自行车才来到这儿，而他们，哼。

冯全喜气呼呼回家，见门口停着一自行车，有个穿着中山装的年轻男人，还有个穿着花裙子的女孩子。一拍脑袋，才想起城里做大官的女儿女婿给自己发的电报。

“是婷婷么？哎呦喂，你都长这么大了。当初你妈妈生你的时候，姥爷还去看你了呢。”冯全喜一秒钟收起所以怒气，笑的一朵花似得上前就要摸李婷的头。

李婷头一歪错开冯全喜的碰触，皱眉：“冯全喜？”

冯全喜一愣，这外孙女怎么对自己直呼姓名呢。城里的孩子也太没有礼貌了，但还是张开手臂要去抱：“嗯，我是啊，我就是你亲情的姥爷啊。”

李婷再一次嫌弃的错开冯全喜，转身说道：“刘叔叔，我已经安全到了，你回去跟我爸报平安吧。”

刘洪将车把上挂的一个鼓鼓的提包交给冯全喜，然后道：“小姐，你什么时候玩够了就给厂长打电报，我再来接你回去。”

“我知道的，刘叔叔再见。”

刘洪将李婷交给冯全喜后，骑着自行车就走了。冯全喜弯腰又要帮李婷拎她手里的包，李婷也拒绝，自己拎着包走进那木头栅栏门。冯全喜跟在后面有些火气，今天在外面当了一天孙子了，想不到回家了还要看这个外孙女的脸色。

要说外孙女来，冯全喜可是非常意外的。

冯全喜这辈子最大的骄傲，就是她的女儿走了狗屎运，嫁了个有本事的男人。说起来那时候是四几年，没解放呢，乡下都穷的叮当响。冯全喜养了三个孩子，冯卫名，冯晓燕和冯卫利。他日子紧巴巴的眼看要过不下去了，就将五岁的女儿冯晓燕送到城里给一个不能生养的人家了。

那家人因为没有自己的孩子，所以对冯晓燕很好，养她长大，还供其上学。冯晓燕后来嫁了一个很不错的高干子弟。又几年后，这个高干子弟做了城里大官，冯晓燕也就做了官太太。十几年前，冯全喜厚着脸皮去认女儿。到底是有血缘关系的，冯晓燕并没有嫉恨当年被父亲送走，反而是心怀感激。不然自己也要在农村一辈子，或是直接饿死早早去投胎。

认回了亲，冯晓燕就给家里不少救济，就连冯全喜村长位置也是他有本事的女婿说了一句话才坐上的。后来，他这女婿去了更大的城里做了更大的官，从冯村去一次就是坐火车都要四五天才能到，冯全喜就再没有去女儿家了。然后冯全喜怎么都没有想到，前几天突然收到女儿女婿的电报，说他们的宝贝女儿李婷非要闹着来村里玩儿。他们拗不过只好让助理送来。让冯全喜好好照看了，不要有什么闪失。

李婷父母都不知道女儿为什么闹着要来外公家，那冯全喜就更是不知道了。他跟在李婷身后进院子，神经不自觉的绷起来老高。外孙女是城里的金枝玉叶，是女婿宠着长大的。这来了乡下若是磕磕碰碰的，那自己可就是吃不了兜着走了。

这些年冯全喜没少从女儿那儿得到好处，也没少搜刮克扣村里的民脂民膏，所以他家的房子不是土坯房，而是青砖青瓦的砖瓦房。在七零年的乡下，能住上准瓦房的人家绝对是非常牛逼的，也是让人羡慕嫉妒的。但是李婷却对着眼前的砖瓦房露出鄙夷和嫌弃。要知道，她在城里住的可是二层楼房。

“家里人不知道我要来么？怎么一个人也没出来迎接我。”李婷进了院子见还没有人出来，脸色更难看的直接说出来。她不知道就在前不久，他的两个表弟都被她姥爷教训收拾了，此时正在各自的房间里哭闹。两个舅妈在屋子里安抚各自的宝贝疙瘩。两个舅舅，一个卧床不起感染瘟疫没好，另一个上工去了。

冯全喜站在院子里扯着脖子嗷嗷一声：“都死哪儿去了？有口气的都出来，婷婷来了你们也不知道出来迎一下！”

冯全喜的老婆冯陈氏第一个从屋里出来，小脚老女人一跑乱晃，出来就是夸张的尖声：“哎呦我的宝贝儿啊，你可想死姥娘了。”

陶兰子和二青也从各自的房子里出来，但脸色都不太好。自己儿子被揍了，脸色能好么。二狗子和黑皮磨磨蹭蹭的出来，他们本来非常期冀表姐来的，但是现在他们一个个桑着脸，噘着嘴，对表姐的到来没有一点兴奋。

李婷再一次感觉到了冷落，只有姥娘对她表示欢迎了，她不满意，非常好不满意。

冯陈氏拉着李婷进屋，然后指使陶兰子和二青一个去烧开水，一个去擀面条。李婷大小姐的坐在炕上喝了加糖的茶，吃了炸酱面后才将拎的包拿过来，从里面拿出一叠钱放桌上。

陶兰子和二青见到那么多钱，眼睛都直了。她们活半辈子了，还没有一下摸过那么多钱呢。

“姥爷，这是我爸给你啊。算是我在这儿住的伙食费。”李婷道。

冯全喜一把将钱拿过去，手指头沾了吐沫一张一张查，查了好几遍，笑的眼角皱纹都能夹死苍蝇。

“婷婷啊，你爸可真是客气，外孙女住姥姥家不是应该的么。可你爸居然还给五十块钱生活费，真是太见外了，见外。”冯全喜说着见外，钱却是赶紧揣进口袋。早上刚丢了十块钱，现在就来了五十。不错，真不错。

随后李婷又将那鼓鼓的包拿过来打开，从里面拿出两件衣服：“两个舅妈，这是我妈不穿的衣服，让我给你们拿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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