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内容里就有提到哦~ (28)(1/2)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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密令,去往这些地方的官员,如今都已大权在握,做到大开城门放‘正义之师’通过,并不难。”

言一色懂了,“那二呢?”

“二是,这条线上还有几座城,是南域的地盘。”

“行吧,又是会行方便、大开城门的……三呢?”

“这条线还剩下几座小城,不在无名和南域的势力范围,但十有八九也会开城门放行,因为那里的百姓贫苦,没有人比他们更想推翻暴君,让明君上台。”

“呃……”

言一色额头滑下三条黑线,忍不住吐槽身边若无其事的某人,“看看,谁让您不好好做个人的,将自己的民众退到了别人怀里!您老实告诉我,您是对面友军罢?”

迟聿笑看她一眼,气定神闲道,“孤这是加快百里念的灭亡!他早来丛京一步,就早死一刻!”

言一色默了默,还别说,挺有道理。

她安安静静喝口茶,眼神示意苏玦接着说啊,还没提言家军和百里军怎么难了?

苏玦只好道,“言家军通往丛京的路线,单从行程来说,要比百里军的那条最优线快,但难处在于各大城门不好过,尤其是隶属南家地盘的那三座城。”

他说着,又叹息一声,“不过,无法跟百里军一战;过,就要先跟南家的傀儡军一战,势必会消耗战力,就算真的打过去了,面对巅峰的百里军,也有全军覆没的危险。”

言一色眼皮跳了跳,喝了一大口清香的茶,瞥了一眼迟聿,“原来如此,怪不得你要让无名他们认为言家军不会助你,这样一来,就会对言家军放松警惕,甚至在某种危机时刻,还会视做救兵。”

迟聿颔首,“当兵临京外的百里军出现败势,而言家军是唯一救兵时,南泽自然会放言辞带兵过去。”

苏玦闻言,清明睿智的眼睛大亮,“陛下英明。”

言一色喝着茶,脑中转动着,缓缓道,“假死这事儿,意味着要糊弄人眼,我想起来一个人……”

她话音顿了下,直视着迟聿问道,“言语身边有个叫沃野的,你晓得不?他跟裴家似乎有点关系。”

迟聿知道沃野这个人,但没有在意,回道,“言治和言语身边的所有人手,基本都是言序处理了,沃野既然跟裴家沾点关系,身份敏感,言序不会杀他,如今应当还活着,你要这个人,孤替你要来。”

475 我信你(三更)

“好。”

言一色点头笑道,“他可以当一个辅助。”

迟聿耐心地嘱咐,“依孤对无名的了解,他确认死的人是你之后,不会留下你的尸体,而是当场销毁,所以这次假死的事,务必要有一具真人、真尸体,否则无法瞒过他。”

苏玦神色动了下,凭着跟随迟聿十多年的默契,想到了什么,缓声道,“言语。”

言一色一愣,又转瞬即逝,很快了然,不咸不淡道,“嗯!言语跟我长的一样,外表容易伪装、修饰成我,因为本身相似度太高,不易露馅,不过,尸体上还要下一番功夫吧,因为在一个厉害的仵作手下,尸体会暴露很多事情,万一无名带了一个……还是要做准备。”

迟聿握住她的手,温柔开口,“放心。”

“嗯。”

迟聿眼中流转暗色,漫不经心道,“色色,无名打算杀你,想必会带上无隐,你要小心他。”

言一色眼中闪过诧异之色,不明白无隐身上有哪一点,值得迟聿特意提醒?

苏玦同样惊讶,因为他跟无隐算是从小一起长大,长大后虽然不总见面,但因势力角逐,又在相杀,故而交集很多,他自认对无隐已经足够了解,完全不觉对方有哪里还需谨慎提防,却没想到他还是轻敌了。

言一色和苏玦目不转睛地看着迟聿。

迟聿温情的眸光落在言一色身上,言简意赅,“无隐的嗅觉格外灵敏,他见过你,你的气息已经烙印在他记忆中,不会忘记,也不会混淆……对他而言,再高深的伪装手段,都逃不过他的鼻子。”

苏玦眉头一皱,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无隐这项能力竟恐怖如斯?另外,这应当是他的底牌,陛下又是如何得知?”

迟聿眉目慵懒,不以为意,轻飘飘道,“十多年前,年幼时跟他相处过,偶然发现。”

苏玦倍受打击,因为他那会儿也跟无隐相处过,而且次数不少、时间不短!他怎么就没发现?

言一色觉得新奇,舌尖抵了抵齿贝,淡笑一句,“特异体质呀?”

迟聿捏了捏她软绵绵的手,唇角一扯,说道,“嗯,应当是与生俱来,旁人学不到半分精髓,无隐一直以为,他的这般逆天长处,只有天知、地知和他自己知。”

言一色眉梢一扬,“那……无名也不知道?这孩子不诚实哦!我能不能怀疑,他对自己师父,也不全然是信任和忠诚。”

苏玦想找到知音般,转头看向她,沉声道,“微臣也有同感。”

迟聿没有说什么,神色间有几分高深莫测,凝视着言一色,问道,“你口中的沃野,幻术造诣如何?”

言一色客观评价道,“如果满分是十,我给他六。”

这就是一般了。

迟聿凤眸眯了下,声线拉出凉意,“看来他能力不行,也就做不到迷惑无隐拥有的极致嗅觉,所以,对他,要用别的办法。”

言一色犹如个好奇宝宝,单纯地问,“什么?”

“你用他嗅觉的秘密,威胁他不准透露出去发现的不妥。”

言一色不假思索应下,“好,小菜一碟,我到时随机应变,再不济,也有传音入密的法子。”

传音入密?

苏玦眼中流露出一丝遗憾,表示自己这辈子也到达不了这种武学境界。

“对了。”

言一色忽然开口,狐疑地看向迟聿,“我还没有问,辰砂攻打丛叶,不管你私底下是如何运作、谈妥交易,总要有个明面上的理由吧?是什么?”

迟聿有问必答,简单将辰砂太子的智障理由说了——因为云音的缘故看不得她好所以出兵。

言一色嘴角抽了抽,心累地想,自己怎么就沾上了这种奇葩?

云音啊,没想到时隔这么久,她们还能以这种方式联系到一起。

言家和云家是死敌?

她起初看上言域言家,过去混了个荣誉少主当当,主要是想抱个大腿,毕竟背靠大树好乘凉,想着万一什么时候惹上精通音攻的云家人,一人搞不定,还能有个值得被忌惮的身份,增加一下自己的筹码。

没想到啊,她倚仗言家势力的甜头还没尝到,先因为她是言家荣誉少主被人记恨上了?

啧啧,人生真是处处有意外,有惊喜。

言一色叹气、摇头,蓦地,也不知想到了什么,抬起纯净闪亮的眼睛,直勾勾盯着迟聿,问道,“这个辰砂太子的行事风格是真的煞笔,还是刻意装的?我真被他视为敌人了吗?”

她倒不是怕那劳什子辰砂太子,而是觉得,莫名因为一个破理由就被人真情实感地恨上,说不定还要被疯狂报复,这感觉很憋屈啊!

她本无辜,为何要承受天降横祸呀?

迟聿没听过“煞笔”这个词,但不妨碍他从言一色的神态语气中,领会其中意思,知道她不喜麻烦上身,低声安抚,“放心,有孤在,他不敢造次。”

迟聿没有正面回答言一色任何一个疑问,但是做下了霸气又令人安心的保证。

言一色那点被挑动的情绪一扫而空,心湖平静如水,“好吧,我信你。”

迟聿心弦一动,一种难以描述的满足和愉悦,让他觉得四周不入眼的东西都好看三分,忍不住将人抱进怀里。

迟聿这举动,完全旁若无人,而言一色却知道苏玦就在旁边呢,所以眼疾手快摁住了他,并附赠一个警告的眼神。

迟聿老实了。

而不远处的苏玦垂着眼睛,正琢磨着迟聿对言一色说的那句撑腰话,又联系到辰砂出兵丛叶的事,是迟聿一手推动,越想越觉得……迟聿跟辰砂国有什么见不得人的关系!

因他想的太投入,所以倒是没察觉迟聿和言一色的小互动。

该谈的事情谈完,苏玦便被迟聿打发走了,跟言一色独处,温柔又欢喜地亲了亲她。

言一色淡然以对,并在被迫承受亲亲的习惯中,养成了对他的纵容,只要不是太过分,她都不会拒绝。

迟聿掩饰不住的爱意,从各种细微之处表露了出来,直接的亲昵,只是其中之一,别的还有——不管什么场合,他目光总是不经意间追随着她;每日清晨穿戴时,总会选一个她送给自己的东西带在身上……等等。

言一色不知不觉中,已经被他的爱意感染,一颗心里,他的份量越来越重。

迟聿抱着言一色耳鬓厮磨了一会儿,正沉浸当中,忽然被怀中人给推开了。

言一色犹如一缕风般,从他的身边溜走。

这种失去的感觉,让迟聿心中一紧又一慌,整个人很不好,脸色倏而黑沉下来,视线紧紧锁住她。

言一色笑意盈盈,站在他面前,一边摆摆手,一边抬步往外走,“大白天的,多干点正经事儿,努力赚钱养家,积蓄越多越好,我可想一辈子都过挥金如土的日子呢!拜拜了!”

迟聿的心情渐渐好转,默默注视着她的背影消失不见。

御书房的门被关上,只有他一个人。

针落可闻的静默中,迟聿一脸深思,恍惚着抬起手,放在胸口,能感受到心在强有力的跳动。

可在刚才,他想到会失去色色的瞬间,却是停止了。

半晌后,迟聿低低叹息一声,是他太患得患失了。

他放下手,站了起来,走至御案后坐下,听他媳妇儿的,忙碌干正事。

……

京中又出大事,那就是——

暴君派去抄家灭门的禁卫军,跟今世子安排在府邸四周的慕家军,打起来了!

因为今日这批不去早朝、蔑视皇威的大臣中,许丞相的官位最高,所以方统领带兵去的第一个地方,就是丞相府!同时也成为了他任务失败的开端之地!

当然了,所谓的“失败”,是在外人看来,但在他自己来说,却是完美完成了迟聿的皇命。

476 败了(四更)

方统领带着人到了丞相府门外后,跟慕家军领头的一个行长对视一眼,视线在半空交汇、厮杀,迸射出高涨的火花,片刻后,旗鼓相当,两人同时移开目光。

接下来,各自对手下的兵,做了不同的手势,却表达了同一个命令:兄弟们上,干死他们!

于是,一场真刀真枪的较量开始了。

护卫丞相府的这一队慕家军,不过二十余人,却是强悍精兵,身手不凡。

方统领没做太多准备,带的人也超过了半百之数,愣是没在对方手中占到便宜。

他看势头不妙,及时叫停,他的人退,慕家军的行长没有下令追,而是让人退回来了之前各自的岗位。

方统领带着自己的人马,灰溜溜走了。

有附近目睹这一幕的百姓拍手称快,高兴地手舞足蹈,仿佛慕家军教训了禁卫军,就像是替他们出了一口被暴君欺压的恶气!

但没过多久,方统领又带着一群人浩浩荡荡回来了,这次配置了弓箭手。

慕家军的行长瞧见了,却视若无睹,面不改色,转身走到宏伟气派的府门前,叩响了兽面形的门环,很快,府门自内打开,一群府上侍卫抬着几个箱子鱼贯而出,摆放在外面的空地上。

接下来侍卫退回府中,关上大门。

方统领看着那些横亘在他跟慕家军之间的箱子,心中升起一个不好的猜测。

行长命手下的兵,齐齐打开了箱子,露出里面的东西——炸药。

对比如今丛叶制造火药和火器的水平,这种早期炸药,在正式战场上属于淘汰的存在,但出现在京城,对付方统领那边的武力配置,还是可以碾压。

方统领脸色铁青,看似震惊、愤怒,但心中实际平静如水,果然被他猜中了。

方统领冷着脸权衡利弊,似乎是为了避免无谓的伤亡,他带着人,再次离开!并且久久没有再回来!

这一场对峙,方统领和慕家军的行长全程没有一个人说话,仅是眼神和动作的厮杀,开始得干脆,结束得利索,赢的人威武,败的人难堪,一切行云流水,结果有些突兀,好似大梦一场,却又让你清楚地认识到是真实发生,带给人的震撼,竟比喊杀声震天的场面还要强烈!

暴君手下无往不利的禁卫军竟然败了!败了!

附近围观的百姓们像久旱逢甘霖,热泪盈眶,击掌相庆,并发挥充足的八卦热情,将大快人心的一幕幕,火速传了出去。

丞相府内,管家时刻紧盯外面的动静,很快将禁卫军撤退的好消息,禀报给了许成。

许成正在给湖里的几尾锦鲤喂食,闻言后,兴致又高了几分,嘴角露出自得的笑,沉声吩咐道,“府上受外面的兵士护佑,礼尚往来,你不得怠慢了。”

管家笑呵呵应下,“唉!老奴明白,待会儿给他们送去的吃食、茶水,都用府上最好的!”

……

方统领离开丞相府后,本该先回宫禀明此事,让迟聿拿个主意,但又怕无功而返迎接他的震怒,所以带着一对人马去了其他人的府邸,他就不信邪了,造反旷朝的二十多个官员,他一家都灭不了!

然而接下来发生的事情告诉他,他还真的一家都灭不掉。

怀揣雄心壮志并胸有成竹的方统领,脸已经被无情打肿。

方统领无奈,只得进宫复命并领罚。

迟聿怒是怒了,骂他是个没用的废物,眼刀子没少甩、杀气没少放,险些把人吓到精神崩溃,最后或许因为是用人之际,到底没拍死他这个“废物”,只是让人滚了。

方统领觉得自己死了一回又活了。

……

慕王府。

慕子今的人一直在留意事态发展,一旦有什么消息,都会立即传到他耳中。

从方统领跟丞相府外慕家军的第一次交锋,到迟聿对得知整件事后的反应,都以话语或文字的形式输进他的脑海中。

慕子今要揣测迟聿的下一步动作,而他怀疑的一个方向就是——

迟聿会对他掌握的三处慕家军火点出手了!

毕竟,这次方统领之所以一败涂地,最大的原因就是惧于慕家军配备的炸药。

炸药的威力是否足够大无所谓,重要的是它是火药,火药会提醒迟聿,他们慕家最不缺的就是兵马和兵器,尤其是火器。

慕子今想引诱迟聿对三处兵器据点有动作,因为在这件事上,他们双方对峙已经够久,他不怕迟聿动,就怕迟聿不动,他在明,而迟聿在暗,一味拖下去,对他没好处,速战速决是最好的方式,他需要掌握这次交锋的节奏!牵着迟聿的鼻子走!

荀佑和朗澈都在慕子今这里,听到外面的好消息传来,忍不住喜形于色,纷纷向慕子今贺喜。

易长初也在,但他高兴之余,却又有些忧愁,因为禁卫军统领方同是他的小舅,本该跟他们易家同气连枝,共同铲除暴君,结果却……

慕子今留意到了他的唉声叹气,喝了一口手中的茶,不动声色问道,“为你小舅担心?”

易长初从自己的思绪中惊醒,闻言缓缓抬起头,面色再平静,也难掩气恼,“是!”

荀佑和朗澈也知道易长初的纠结,明白他小舅忠于暴君一事,已经成为他的心病,安慰的话他们说过太多,如今也只有祈祷方统领能有个好下场。

易长初看着慕子今道,“小舅……不,方统领,他当初是由苏大人举荐,才成为陛下的禁军统领,皇命下来的那一日,方统领抗旨不尊,还是我外公抽了他一顿,才含着血泪接下,后来他追随陛下至今,不知何时起,由一条心存正义的孤傲狼王,变成了一条屈服恐惧的忠心恶狗……我们所有人一直相信,这只是他的表面功夫,为了保护方家、易家的权宜之计,但我们后来才知道错了,方统领真的变了。”

荀佑和朗澈愈发沉默,方同的年纪没比他们大多少,少时有过一起读书、习武的时光,他出色、坦荡、骄傲,曾是他们崇拜敬佩的人,但如今却……

慕子今神色温润,整个人暖、淡,宛若三月春风,眸光落在易长初身上,轻描淡写道,“每个人都有自己的志向和选择,也都有为自己做下的事付出代价,不论走的路是康庄大道,还是邪门歪道,只要不悔,哪怕臭名昭著、死无全尸,也不负这一生。”

易长初报以一笑,心情已经不若方才那般沉重……人各有命,富贵在天,小舅,好自为之。

慕子今放下手中茶盏,站起身,走到敞开的窗户前,入眼的是一串串仿如瀑布的紫藤花,花期已到,每当有风吹来,便有飘落的花瓣漫天飞舞,绚烂的颜色,为苍白的虚空添上一笔艳丽。

他回味着自己对易长初说的话,莫名笑了,因为那只不过是没什么份量的话,安慰人?安慰不到的。

他若真想安慰易长初,就该告诉他:方统领其实一直没变,品性、魄力、判断力……尤其是识人的眼力,一直不曾让人失望过。

因为陛下即便身为暴君,也有令人舍生取义的无穷魅力,他是个值得追随的人。

但他没有这么说。

赞美对手的话,自己放在心里就行了,说给不懂的自己人听,不仅令他迷惑,还会显得自己矫情,没什么好处。

慕子今笑了笑,心境平和地犹如岁月永恒。

自与无名成为盟友意图推翻迟聿的时候起,慕子今看似投身其中,事实上却并无什么胜负心,就连剩下的三处据点真被迟聿炸得灰飞烟灭,他也不心疼。

但心不心疼另说,能不能守住慕家的这三处重要基业,关乎面子和能力,总要上心。

慕子今靠着窗,戴着黑薄手套的手上,把玩着一把扇子,目光悠远,放在远处,也不知是在看什么,还是默然出神。

477 有前途(五更)

当日,迟聿派出去抄家灭门的禁卫军,第一次铩羽而归,失了威风,而旷朝的二十几位官员则被成功保下!

如此振奋人心的消息,令世人欢欣鼓舞,反抗的念头蠢蠢欲动,热血被点燃、勇气被激发,催生出一种反之必胜的盲目冲动,让自己深信一定能迎来曙光!慕家军的威武,对百姓来说可谓极大的精神鼓舞,仿佛笼罩在头顶上空的阴霾都散了不少。

借着京中舆论的高潮点,慕子今放出消息:明日早朝,但凡待在家中的官员,慕家军皆会相护。

这是赤果果的耀武扬威,挑衅迟聿身为一国之主的绝对尊贵。

这一日,京中大街小巷的各家各户,比过年还要热闹喜庆,黑夜来临,万物皆逐渐回归寂静,但所有人的心里却不平静,对明日暴君和今世子可能会发什么怎样的碰撞,期待又忐忑。

……

翌日,勤政殿,早朝。

今日来的人,是昨日的一半,大部分都是苏玦的人,或者准备效忠苏玦的人,至于剩下的,还真有单纯站队迟聿的,一水儿的年轻人。

迟聿坐在龙椅上,留意到后,给了苏玦一个眼色。

苏玦会意,微不可查地点了点头,他回去就将那几个人记录在册,都是可造之材,日后定要好好培养。

“散朝!”

迟聿干脆果决丢下两个字,掷地有声。

而后转身走了。

下方的文武大臣们都松了一口气,今日的早朝如此轻松就过关,连个冷眼都不用承受,日子有点太美妙了。

在苏玦的示意下,其他的大臣三三两两离开了勤政殿。

而他则找上了那几个“忠君”的官员,官职都不大,其中还有一个小的没眼看。

几人从容地向苏玦行礼,“下官见过苏大人。”

苏玦见他们不卑不亢,心中暗自点头,不愧是不怕死、不怕骂,决定忠于陛下的人物,心理素质果然过硬,不管他们是书读傻了,还是真的欣赏陛下的为人处事,又或者眼界独到,看到了陛下残暴面具下的端倪,只要肯跟着陛下混,都有前途!

苏玦的脸色更和蔼几分,“特立独行?本官很欣赏,记住你们了。”

说完,他宛若一朵纯白轻然的云般,从几人眼前飘走了。

苏玦留下的那句话,带给了他们震惊和猜疑,面面相觑,过了一会儿,有人开口道,“苏大人的意思,该不会是记恨上我们了?”

“大家都效忠陛下、维护皇威,没有冲突,哪来的记恨?”

“赵兄此言差矣,谁说来上早朝的人,就一定对陛下忠心不二?说不定是既怕死又不信任今世子会护自己,所以只能乖乖过来。”

“有道理。”

“唉!都莫要瞎想了,你我都是无足轻重的小人物,苏大人踩死我们都嫌脏脚!刚才那句话,应当只是随口一说,没别的意思!走了走了,这里可是勤政殿,万一陛下去而复返,看到我们几个觉得碍眼,要杀了泄愤,冤不冤?”

“对对,快走!”

……

早朝一早就散了,可今日直到快正午了,皇宫里都没有一点动静,众人想象中的兵戈相向、血流成河,根本没有发生。

一时间众说纷纭,有人认为暴君惧怕今世子背后的慕家军,所以怂了;也有人觉得暴君只是没有轻举妄动,正暗中筹备,憋大招;更有人猜测,暴君可能幡然醒悟,他滥杀无辜、血腥镇压只会引发民愤,担心他的皇位坐不稳,所以才没让禁军跟慕家军厮杀……

皇城中的动乱,愈演愈烈。

对此之下,未起任何波澜的皇宫内,依然静好如初,就像一个世外桃源。

言一色在花丛中玩秋千上,宛若一只蝴蝶般,体验翩跹飞舞的感觉,不亦乐乎。

迟聿自远处走了过来,明明还有一段距离,却忽然停下了脚步,示意般张开了手臂。

言一色和迟聿对视一眼,嫣然一笑,秋千荡到高处时,松了手,身姿轻盈地像一朵风中海棠,朝他扑了过去。

迟聿将人抱个满怀,脚下纹丝不动,一瞬填充进心里的满足感,让他忍不住眼露笑意,单纯、惊艳,像雪山之巅上的千年才盛放一次的玉莲。

言一色双手抱着他的腰,脸在他胸前蹭了蹭,笑嘻嘻道,“忙完了?我们去吃饭!”

迟聿脸上的笑,凝滞了一下,眨眼间又恢复如常。

每日膳桌上的美食,都是他躲不过的苦,但因为有了言一色的甜,他甘之如饴。

言一色从迟聿怀里退出来,牵起他的手朝千星殿走去。

青天白日下,两人的背影渐渐远去,美好地仿佛能镌刻进时光里,和煦的夏风送来他们的谈笑声,在天地间,谱写出一段温馨的乐章。

478 劝说(六更)

自迟聿勒令上朝以来以来,昨日、今日两天,头一次有人敢违背皇命、旷朝不来,慕子今率慕家军跟禁军对抗,出人意料,却又是民心所向!

京中欢腾与畏惧交织,热血与牺牲共存,暗流涌动,翻天覆地,局面充斥着从未有过的火药味……

一桩桩关乎社稷存亡的事情太多,每一桩都牵动着众人的心神,沉重之下躲不开疲累,明明才不过两日,却觉得漫长的像过了两个月。

日落西山,夜幕降临,华灯初上。

是日夜里,尚书府的苏玦迎来一位不速之客。

书房内的灯火,自迟聿因言一色的一个任性要求下令赶工新宫后,夜间就没熄过。

当然了,苏玦这都是做给外人看的,他并不若外人想象得那般忙碌和焦虑。

此时此刻,房中亮如白昼。

苏玦坐在临窗的书案后,身体放松地靠在椅背上,闭目养神。

忽地,房外传来一阵细微的敲门声。

苏玦没有动。

一阵静默后,外面的管家试探地开了口,“大人,前一阵子住在府上的无名尊者,又过来了。”

管家的话,犹如向平静水面中投入了一颗小石子,惊起涟漪,转瞬间又不见。

苏玦唇角勾了下,缓缓睁开了眼,没有任何醒来后的迷茫朦胧,而是清明一片。

他站起身,抚了一下衣衫上的褶皱之处,抬脚走到窗前,站定后,温润雅致的声音响起,“让人进来。”

“是。”

没过多久,一身松垮衣袍的无名便走了进来,偏黑的肤色引人瞩目,精明的眼睛不失亲切,整个人打眼一看,像个洒脱不羁,风度翩翩的无害老者。

无名一脸笑模样,目光找到苏玦所在,不疾不徐走了过去,在离他最近的一张椅子上,坐了下来。

转头看向跟在他身后进来的管家,熟稔地吩咐,“上茶。”

管家游刃有余,不假思索道,“尊者稍等。”

话落,却是看了一眼苏玦的背影,有意停留片刻,见他没有别的话,便知尚书府不吝啬给无名一杯茶,否则,他就只给自家主子上茶。

管家退了下去,房门关上,隔绝了外面的夜色和闷热。

无名的视线扫过苏玦玉白色的背影,语气不善道,“鼎鼎大名的户部尚书苏大人,酷爱给人看背影吗?未免太高傲了些。”

苏玦闻言转身,面无表情地走到坐下他对面坐下,眼中情绪难辨,敷衍道,“尊者有话,便开门见山,没话,出门,离开尚书府,好走不送。”

无名大笑起来,心情极好,也不知是因为看出了苏玦的郁闷,还是因为慕子今暂时压制住了迟聿,原本就喜不自胜,神态举止间,难掩炫耀的意味。

无名笑够停下来,见苏玦把话说到这份上,也不废话,“本尊者想跟你联手,杀了言妃娘娘。”

苏玦眸光一凛,猛然起身,一甩衣袖,沉声道,“来人,送客!”

无名面上毫无意外之色,他就知道苏玦会是如此反应。

管家端着托盘,正好进来,听到苏玦裹挟怒气的这句话,面皮紧了紧,将茶一一放下后,对无名做了个请的手势,“尊者,请。”

无名不动,并冷厉地看了他一眼。

管家镇定自若,口吻客气中带着威胁,“识趣自己离开,总比被人赶出去的好……这样一来,尚书府保全了名声,您保全了面子,两全其美,岂不美哉?”

无名冷笑一声,看向了苏玦,意有所指道,“苏大人真是养了一条伶牙俐齿的好狗。”

管家听言不恼不怒,脸上的笑甚至还真心三分。

苏玦回头,斜睨着无名,似笑非笑道,“我看尊者是老眼昏花、大限将至,看人都看不准了!我从不养狗,府上也没有狗……你却能将人看成狗,只能说……你有一双狗眼!”

无名一听,心中顿生怒意,但瞬间又被自己的理智压了下去,他不再跟苏玦打嘴仗,语气平静道,“本尊者今夜上门,是诚心想跟你谈谈!你拒绝了这一次,我还会来第二次……不达目的,决不罢休!”

苏玦皱了皱眉,终是挥手让管家下去,他重新走到无名面前坐下,拿过手边的茶喝了一口。

无名见苏玦有听他说话的意思,便开始了自己的游说。

他言辞间袒露出的意思,正如迟聿所猜测的那样——

一致目标是杀了言一色,令自己脱身的办法是相互指认对方是凶手,自己只是被栽赃嫁祸、完全无辜,借以迷惑言序和寒瑾,让他们短时间内,不会对他们中的任何一个报复。

如此一来,两人既达到了各自的目的,又不必付出惨重的代价。

苏玦只安静地听,他答应跟无名合作是必然,但要一步步来,不能让无名怀疑他有将计就计的打算。

无名说完后,苏玦沉默良久,陷入沉思。

无名并不催促,老神在在地品尝起尚书府的茶来。

过了片刻,苏玦开口,谨慎地没有表露对言一色的“杀心”,只是淡漠道,“尊者说得天花乱坠,但好处实际都让你得了!娘娘如果死了,陛下会失去言家军的助力,手中没了兵马,拿什么跟骠骑将军、慕家军抗衡?这种坑害陛下的事,你以为我会做?”

苏玦的这番顾虑,在无名的意料之中,他放下茶盏,在宽大的椅子上舒展了身体,慢条斯理道,“苏大人看开一些,言妃的死,你我都有嫌疑,言家主没有证据认定你就是凶手,事情没定死,就还有转圜的余地,你和你效忠的陛下,完全可以再想办法拉回来,这并不算一件难如登天的事。”

无名清咳了几下,扫向苏玦的视线变得锐利,“利益总伴随着风险,你看到的风险大,但获得的利益更大……何不放手一搏?”

苏玦垂着眼睛,转动着手中几乎没喝的茶盏,没有坚定拒绝。

看在无名眼中就是:犹豫的时间越长,代表着达成合作越有戏。

无名审视了苏玦一会儿,再接再厉,漫不经心道,“言妃娘娘红颜祸水,能让陛下色令智昏一次,就有第二次,她这次害陛下失了理智做出荒唐事,下次或许无意中就害了他的命!比起杀死她后,你跟陛下要面临的坏处,难道不是她本身的存在隐患更大?”

苏玦转动茶盏的手顿住了。

无名还在继续,“或许你在想,除掉她不是当务之急,完全可以在一切事了后,寻找机会,徐徐图之……但你能保证,在你找到机会之前,陛下不会先被她害惨?”

苏玦眉头皱得更紧。

无名滔滔不绝,“而眼下有一个难得的机会,那就是照本尊者的意思办,你我一起除了她,面对陛下时,你大可将一切罪名推到本尊者身上,洗脱自己的嫌疑……日后,你还是他离不了的左膀右臂,能继续跟在他身边,鞠躬尽瘁,死而后已。”

无名话音顿了下,而后慢悠悠道,“当然了,如果你为了杀死言妃,打算赔上自己的一切,包括性命……就当本尊者今夜没来这一趟。”

他说着,站起身,话锋一转,抱怨道,“诶,说得口干舌燥,却喝不上第二杯茶,本尊者忍不了,先走了……苏大人慎重考虑,决定了就让无隐来找本尊者。”

无名说完,也不等苏玦的反应,径直朝外走去。

在他打开门的那一刻,背后响起苏玦低沉果决的声音,“合作愉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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