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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十二章：前世·北少·地下室

婚礼是非常考验人耐心的活动。

觥筹交错，言笑晏晏，每个人都用微笑掩盖自己的面目，说着苍白的祝福，和酒把真实想法一同咽下。

虚伪至极，无聊至极。

甚至还比不上一些狂欢的party。

婚宴结束的时候已经是晚上了，邵北和他的新婚妻子回到别墅，别墅被装点得喜气洋洋，窗户上贴着大红的“囍”字窗花，红烛摇曳，卧室的棉被换成了鸳鸯交颈的图案，床上撒着红枣花生，寓意早生贵子。

岳父岳母偏向古典的婚礼，但是唯一的女儿从小就向往西式教堂的婚礼，幻想有雪白的婚纱、漫天的羽毛，以及在神父面前和她诚挚交换戒指的丈夫，于是婚礼安排成了西式，别墅则被装饰成了中式。

妻子换下婚纱去浴室洗澡的时候，邵北就坐在沙发上撑着侧脸闭目养神，甚至没有理会对方暧昧的邀请。

他今天喝了不少酒，虽然不至于到醉的地步，但是此刻脑海依然有些迟钝，婚宴上敬酒的场景一幕一幕滑过，祝他们幸福的人、恭维他们的人、还有起哄让他们喝交杯酒亲吻的人……邵北都一一应下来，在一些看起来略显过分的要求面前依然保持着自己完美的涵养。

没人知道他内心的烦躁和空洞。

像是一个无底洞，风灌进去，怎么都填不满。

耳边水声依旧，邵北倏地睁开眼，起身离开了卧室。

这个夜晚的别墅很安静，佣人已经各自休息去了，唯有金色的壁灯蜿蜒，仿佛漂亮的丝绸。

邵北的脚步很稳，他熟练地走向一楼的书房，这间书房很多时候是用来会客聊些私事的，进门两面都是书架，上面摆满了各种各样的书籍。

书房中间摆放着一张长方形的棕红色桌子，配着数把软椅，有点像一个Q版的图书馆。

邵北直径走到西面的书架前，弯腰拨开了最底层的书，露出了木质的书柜壁，然后轻轻一按，下一刻，书柜缓缓移开，露出一扇半人宽的门。

邵北推开门，感应灯的灯光亮起，照亮了狭窄的楼梯。

这条暗道和连接在下方的地下室是他亲手设计的，现在想来他也不知道为什么自己要在别墅里添加这么个东西，只是当初心底有个声音告诉他他会用到的，果不其然，他用到了。

下面“住”着他的死对头，南区老大，沈南。

是的，谁也没想到本该死在一个月前的沈南如今还活着，活在邵北家里。

网上沈南的追逐者们不管再怎么强调沈南的“死不见尸”，或者自欺欺人编纂出“金蝉脱壳”的戏码，却也清晰的知道他们的南哥恐怕是不会回来了。

慢慢的他们会忘记沈南这个人，回归自己的生活，数年后回想起来，也只会是一声说不清道不明的叹息。

没人会在意“死不见尸”和“金蝉脱壳”之后会是什么，而那个时候，沈南就会变成——

沿着楼梯往里走，邵北隐隐约约闻见了一股血腥味，他忍不住皱了皱眉，心想沈南是不是又不安分了。

不安分是沈南被他安排在地下室后的常态，从歇斯底里到淡漠无视，沈南从来都没有安分过。

最初沈南宁愿死也不想苟活着，想尽办法自杀或者拉着他一起死，于是他不得不强制镇压。

有一次，沈南哑着声音问他为什么不干脆杀了他，彼时邵北正在给他换衣服，因为前一刻他们正在赤手空拳的搏斗，沈南因为体力不支被他凑趴下了，邵北发现他的伤口裂开了，于是给他注射了镇静剂，上药，换衣服，沈南无法反抗，只能干瞪着他。

邵北面无表情，手上的动作算不得温柔，甚至有点粗暴，他对沈南身上大大小小的伤疤无动于衷，却喜欢沈南咬牙忍耐的样子，听到这个问题他漠然回视：“死？”他大概是笑了下，唇角向上，带着讽刺，“就这么死了，岂不是便宜了你。”

那天之后，沈南就放弃了对死的诉求，开始了沉默的抵制。

把地下室暴露给未婚妻那天，是沈南绝食的第三天，邵北也不知道自己是怎么想的，他拉着未婚妻走进地下室，在沈南面前求婚，却在看见沈南面无表情的脸时愈发不甘，于是他告诉未婚妻，这个人是丧家之犬，把他关在这里是因为他们之间曾有血海深仇，至于为什么要向她坦白——

邵北温柔的看着女人：“因为我们很快就是一家人了。”

一个星期后，私人医生打电话来告诉他沈南差点被他的未婚妻折磨致死的消息，那时候他正在听手下汇报婚礼的准备情况，不耐烦的冷冷表示“死不了就行”。

当晚他去地下室看沈南，男人蜷缩在地上，身上裹着白纱布，睡得很不安稳，露出来的脖颈上也裹着纱布，隐约还能看到红色的晕痕。

那一刻邵北罕见的意识到了“死”代表着什么，他当即打电话警告未婚妻注意分寸，并且表示如果还有下次那么他们的婚礼就可以不用准备了，未婚妻被他吼得茫然啜泣，低三下四语焉不详的道歉，邵北根本没有心思听，直接挂断了。

第二天邵北冷静了，又回头向未婚妻解释，告诉她沈南是“就算死也要死在他手里的人”，女人很温顺，表示自己理解，是自己的错，于是婚礼继续。

这几日邵北再忙都会来看看，今天作为新郎从早忙到晚，直到现在才有空闲。

迈下最后一节台阶，鞋底在地上踩出“啪嗒”的声音。

像是踏进了雨后的积水潭里。

邵北一愣，身后的感应灯瞬息熄灭，只余下眼前属于地下室的昏黄光线。

在那暗沉沉的光芒中，沈南抵着墙壁坐着，低着头，背脊弯下，把身躯掩盖在阴影中，而他的手垂在身侧，仿佛断线的风筝。

他看起来瘦削而单薄，肩膀都撑不起合适的衣服。

邵北忽然心跳加速起来，那一瞬间他的表情几乎可以用惊慌来形容，他压了压心底升起的不安，强迫自己镇定的打开栅栏门，金属相撞的声响没能吵醒沈南，邵北清了清嗓子，故意提高了声调：“沈南！”

靠着墙的男人一点反应都没有，邵北走过去，地下室的地上总是残留着血迹，怎么打扫都清理不干净，有时候邵北都会怀疑他哪里来的那么血，好像根本流不完似的。

他停在沈南面前，垂眸能看到沈南苍白的后颈，他又唤了一声：“沈南。”

对方依然没有回应，邵北用脚轻轻踢了他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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