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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沁心微笑一语,警员们也不由跟着笑了,只此一句表达了对他们的绝对信任,让人好感由生,连着看那笑容都格外的灿烂耀眼。
“白小姐,那我叫小王陪你进去。”
“好的,谢谢。”
白沁心在警员的陪同下,端着两杯茶进了审讯室。听得响动,程翔紧闭的双眸微微开了条缝,一见是白沁心,讥讽勾唇,复而又再次闭上了眼。
一旁的小王见状有些生气,刚要出声,白沁心笑着轻轻摇了摇头:“王警官您请坐。”
白沁心一笑,让人如沐春风,王连胜刚那点不快顷刻间烟消云散,忙道:“白小姐也请。”
“切~”一声讥笑自程翔口中而出,似乎在嘲笑警务人员的“狗腿”,依旧紧闭着双眼,只微微调整了一下坐姿,让自己靠得更舒服些,自在得仿佛是在自己家。
“啪”王连胜最见不得犯罪分子油盐不进还目中无人的嘴脸,将笔录本一下摔到了桌子上,“犯了事还有脸笑?”
“王警官无需动怒,脸之一字是对于人来说的,他——充其量也就是披了张人皮而已。”既然连人的称不上,还要什么脸呢?
白沁心这话一出,王连胜、连同隔着玻璃看审讯的警员们都乐了,说得好啊,对方可不就是只披了人皮的野兽吗?不然哪里做得出这种丧心病狂的事?白小姐骂人都不带脏字,字字珠玑又字字戳心,高段啊高段!
听了这话,程翔紧抿的双唇抖了抖,眼却是依旧没睁开,似乎不痛不痒。白沁心见状又笑了:“瞧,一般人听了这话可不会无动于衷。”
程翔终于动了,双眸一睁,狠狠瞪向白沁心,语出讥讽:“警察局什么时候开始让一个不相干的女人来指手画脚了?”
“原来不是哑巴啊。”白沁心笑意盈盈,双手撑桌和程翔对视,随即周身气场一变,站直了身体,居高临下,“程翔,三十七岁,原陆军特战队队员,代号血狼。战功赫赫,有着一等功勋。七年前却因罔顾军令私自行动导致任务失败,身负重伤侥幸活命,却因此连累牺牲战队精英两名。重罚之下退伍,自此浑噩度日,却不想做了蓝家‘家仆’。我说的对吗?”
程翔之事,白沁心如数家珍,听得一众警员们目瞪口呆,这些资料都是保密的,他们也是在抓捕程翔后才知道,这种机密谁敢外泄?那么白沁心是怎么知道的呢?
程翔心口一紧,瞳孔就跟着缩了两缩:“你是什么人?”
众警员一致看向白沁心,有着相同的疑惑。
“这话问得稀奇,不知道我是什么人也敢动手,就这模样还血狼?可别在这给你们教官丢脸了!”白沁心不答反问,“我是谁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还记得自己是什么人吗?”
程翔眸光微动,动了动唇终究不语,垂眸又靠向椅背恢复了之前的模样。
“看来是忘了。”这回轮到白沁心讥讽而笑了,悠悠踱到程翔身后,讲故事般开口,“我认识一名特种兵,比你年轻。行动中光荣负伤,伤了肩胛骨,自知难以复原,怕给部队拖后腿而自请退伍,又不愿给国家、给部队添麻烦,只身在外闯荡。因为人憨直忠厚,受发小所骗,卷入了绑架案中,关键时刻拨乱反正、力挽狂澜,亲手将犯罪分子一网打尽。事后惭愧不已,曾说:万般理由都不是借口,无知便是最大的错处,甘愿受罚。哪怕脱下了一身军装,从他身上,我依旧看到了军人的一身正气,所谓的铁血军魂当是如此。那么有着血狼荣称的你呢?”
一席话白沁心平铺直叙,没有所谓的抑扬顿挫、慷慨激昂,如数家常般娓娓道来,可言辞里的敬佩却自然而然流露而出,听得一众人等心潮澎湃,对,这才是军人该有的样子,不由肃然起敬。再听白沁心问向程翔,纷纷朝程翔看去,目光灼灼,是呀,曾经功勋显赫的血狼听到这里又如何作想?
程翔眸光微动,低着头闷闷不语,不知在想些什么。
“曾经的你多么的意气风发,我想那时候你也是一身热血、精忠报国,以保家卫国为己任的吧?”
“好汉不提当年勇!”
程翔终于开了腔,可这话一出,白沁心毫不客气笑出声来:“好汉?在哪呢?你吗?没人瞧出来啊。我倒是只看见了一个通身戾气,将正义之师当做仇敌的顽固分子呢。你心中可还有一点正义、一点热血、一点良知?同为军人,思想觉悟不可同日而语,人与人之间的差别真这么大?”
“别对我用什么激将法,我早就交代清楚了,是,一切都是我做的。你们三番五次提审也不嫌累得慌?”
“人民警察为人民,找寻事情的真相是本职,怎会喊累?在此,我要向各位警察同志道一声辛苦了!”白沁心说着对王连胜以及玻璃后听审的警务人员深深鞠了一躬。
王连胜连忙起身,忙呼使不得,应该的,其他警员们也感怀不已,目光闪动,胸中荡起层层涟漪,似乎这一声辛苦比任何嘉奖都来得光荣、自豪。
程翔抬头,第一次正眼打量白沁心,唇角一勾,说出的话却不那么好听:“你倒是会做好人……”
王连胜一个没忍住,一巴掌呼上程翔的脑袋,怒不可遏:“你这人真是没救了!”
程翔被一巴掌打歪了脸,啐了口唾沫,抬眸嗤笑一声:“警察打人就不犯法吗?这里有监视器吧,这一幕不知被上头看到了会不会罚你呢?哈哈……”
“你——”
白沁心微微叹了口气,按住王连胜的手:“咱这手可是用来抓坏人的,可别弄脏了。”
程翔又呵呵冷笑了几声:“别在这演什么警民情深,做给谁看呢?我都已经认罪了你们结案不就完了?就这办案效率……啧啧,难怪未破案件堆了老高,一群酒囊饭袋!”
“啪——”一声,却是白沁心动了手,一巴掌下去,程翔的嘴角就见了红。
“你——”程翔舔了舔唇角的鲜血,抬眸狠狠盯住白沁心,目露凶光。
“阶下囚看什么看?是我打的,我为自己讨个公道行不行?”白沁心说着抓过纸巾擦了擦手,对着王连胜不好意思一笑,“哎呀我还是没能忍住,我见不得他出言不逊侮辱我们的人民公仆。话说我不会被告伤人吧?”
这一巴掌可真解气!王连胜左右看了几眼,做懵懂状:“什么?发生什么事了?我什么都没看到啊。”
见王连胜故作不知,白沁心忍住笑意,话锋一转,无比讽刺:“嗯,咬紧牙关不松口这一点倒学到了精髓,有骨气,你们教官也算没白教。可是隔壁的蓝思雨全都交代了呢……”
“呵呵,白沁心,别以为拍了几部剧看了几个剧本就当自己是神探,这种小手段就别自作聪明来糊弄人了。”他可是特种兵,还能不明白审讯的手段?无非是打心理战而已,雕虫小技。
“糊弄?我从来都是拿事实说话,不信你一会看嘛。而且……”白沁心说着微微俯身,在程翔耳边低语,“你既然不知道我是什么人,显然也不知道我的手段。告诉你,老娘拿枪上前线的时候你还不知在哪喝奶呢!小子,自有你开口的时候,不过那时候过程就比较痛苦了,你做好心理准备,别怪我没事先给你打预防针。”
白沁心说着一手握上程翔的肩头,手下一个暗劲,程翔只觉筋骨骤然发疼,挣扎着动了动肩,想甩掉那搭在自己肩头的手。可不知怎么的,浑身僵直,一点劲都使不上,那痛楚却顺着经脉在自己的五脏六腑荡漾开来,霎时额头就沁了层汗水。
白沁心笑眯眯收手:“哟,我不就提醒了一句你是个为人夫、为人父的当家男人吗?瞧这满头大汗的,怎么?终于惭愧没给儿子做个好榜样了?”
白沁心手一松,那钻心的疼痛骤然消失,程翔心中大骇,这女人竟然有如此手劲?眸光半眯,深深看了白沁心几眼。
“这么看着我干什么?是不是说到你心坎上去了?会反省是好事,说明良知未泯,那就坦白从宽吧。”
“你……”做梦!然而后两个字还没说出口,只来得及看到白沁心嘴角的一抹浅笑,眼前登时一黑,紧接着一双苍老的手掐上了自己的颈项,抬眸一瞧,双目圆瞪。福、福伯?不是死了吗?
这时耳边悠悠传来一语:“军人的手可不是用来收割无辜人性命的。”
窒息感将程翔淹没,眼前登时出现了几条黑影,有老有少,一个个嘴里喊着可怜、冤枉、还我性命,阴魂不散围了上来。
程翔死命扒着自己的领口处,涨红了脸呼喊:“走开,别来找我,假的、都是假的,你们都死了,死了……”
挣扎中一脚踢翻了身下的椅子,宛如一个发了疯的精神病人在地上打滚。
“他他他、他怎么了?我怎么就听不懂了呢?”
白沁心一手掐着指决,终于坐了下来,好整以暇看着陷入幻境中的程翔:“装的。”
“装、装的?他怎么突然就……”王连胜大惊失色,“不会有什么隐疾吧?会不会……”
不光王连胜,玻璃后看审的也坐不住了,好端端的怎么突然发疯?立刻走进两人,白沁心面不改色:“别慌,忘记他以前干什么的了?没想到毕生所学竟用来对付应审了,可悲可叹。”
白沁心当然不会说是自己暗中动了手脚引发他的心魔,三言两语就把症结归咎于他特种兵应急的手段上。
哦,敢情是换了招数,开始装疯卖傻了呀!众人唾弃,纷纷站向一边,装,继续装,看你能闹腾到什么时候。
“老婆孩子曾以你为荣,对上那殷切的目光,你忍心哦?”白沁心知道现下程翔是听不到自己说什么,但如此说法众人也只是当她在打心理战,悠悠喝了口茶,继续说,“犯错不可怕,可怕的是死不悔改、黑了心肠。子不教父之过,孩子可是无辜的,难道让他一生背负骂名?更可怕的是孩子的认知颠覆,以为做错了事也是理所当然,心灵一旦扭曲,罪恶滋长,长久以往,你的孩子最终会变成下一个你!这难道是你毕生所求?”
程翔狠狠挥手,眼中闪过一丝清明:“要我说是吗?可以,不过,你——过来,我有句话要告诉你。”
白沁心眸光一闪,到底是特种兵,这精神力果然不同凡响,可也仅此而已,而且此人当真是无可救药,那就怪不得她下剂猛药了。刚一起身,被众警员拦住,王连胜忙说:“白小姐别去,谁知道他打什么主意。”
“没事,咱们这么多人,而且我看他好像真的有话想和我说。”白沁心微微一笑,“只要他肯开口,那么我也算没白来。”
众人见白沁心心意已决,也不再阻拦,未免意外,一个个严阵以待,一眼不眨死死盯着程翔的一举一动。
白沁心走了过去,手底却是轻轻一动布了个小结界,让外人只看了个之前的表相,笑说:“你想说什么?”
程翔猛然一跃而起:“自己送上门,就别怪我心狠手辣,反正我不是好人,不介意手头再多条性命。”
“是吗?”白沁心不闪不避,食指轻轻朝程翔脑门一点,那跃起的身姿就那么停在了半空,“不是想知道我是什么人吗?”
白沁心说着掏出引魂令,打开了地狱之门,黄泉路上鬼魂纷纷回头,忙碌的鬼差跟着转头,一见是白沁心立刻跳出一人,笑嘻嘻道:“小鱼大人,这回带的谁?”
抬眸一瞧,活人?小桃子不解挠了挠头:“小鱼大人,这是个活人吧。”
“嗯,一个不知死活的活人,让他开开眼界。”
“哦,那需要小的带路吗?我正好接了一魂。”
“这倒不用,让他这么看看就好,毕竟阳寿未尽,我也懒得取他生魂去走一遭。再说了,你我又不是导游。”
“说的也是,那小的先去忙了。”
“嗯,去吧,别误了正事。”
“诶,那小的先行告退。”小桃子说着瞪了程翔一眼,一钩子拍上程翔脊背,打得他头昏眼花,“小子,老实点,敢对小鱼大人不敬,我晚上扒你窗户去。”
小桃子一走,白沁心就关了地狱之门,挑眉而笑:“现在知道我是什么人了?”
程翔肝胆俱裂,霎时想死的心都有了,谁能告诉他他经历了什么?脊背依稀作痛,冷汗涔涔,再不复之前的凶狠,在半空中连连点头:“我说、我什么都说。”
“早这样不就完了?真是不见棺材不掉泪。知道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吧?”
“知道、知道。”
“谅你也不敢,说了也没人信,而且我家小桃子可是说了要扒你窗户的。”白沁心乐呵一笑,抬手一挥,七尺高的男人就那么轰然摔落在地。
白沁心拍了拍手,转身撤了结界,王连胜麻溜窜上前来将白沁心往身后一护:“白小姐,他和你说了什么?”
“哦,他良心发现,和我说了声对不起。”白沁心说着回头看了眼伏在地的程翔问道,“是吧?”
程翔一个激灵,接过话茬就说:“白小姐,对不起!”
白沁心美目一弯,看吧,她说的没错吧:“好了,接下来就交给你们了。”
抬腕看表,艾玛,竟然用了半个小时,这一回自己怕是要输了,撇了撇嘴,早知道自己直接上手,何必和他浪费唇舌。
直到白沁心走出审讯室的门,众警员还有些摸不着头脑,程翔竟然愿意开口了?怪事。不过也是好事,这事总算可以尘埃落定了。
话分两头,百里言进了审讯室,双腿交叠而坐,也不看蓝思雨,就那么静静坐着,让人瞧不出他到底是来干嘛的。
百里言一来,蓝思雨的眼光就没离开过他,直勾勾盯着,带着几分迷恋、几分怨恨以及几分不甘,反正复杂得连她自己都不知道自己一时间可以展现出那么不同的情绪。
见百里言不语,蓝思雨一开始还真有些心存侥幸,可时间一分一秒过去,见对方连眼角都不曾给过自己一个,心下一凉,神智清明,没昏头。
“你是来看我笑话的吗?”蓝思雨自嘲一笑,自言自语道,“我怎么会喜欢上你这种人?你到底有没有心?”
“对你,没有。”百里言眉眼不抬,答得那叫一个干脆。
蓝思雨心口蓦然发堵:“我到底哪里比不上她?”
“哪都不如。”
“你……好,好,你就说你来干嘛吧。我可是受害人,别一副为人伸冤的模样,也别指望虚情假意套我什么话,我什么都不知道。”
你哪只眼睛瞧见他虚情假意了?百里言不耐:“真的不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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