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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2
那是十年前, 春风和煦的一天。
河岸边的柳絮乱着舞步纷飞,隐隐遮去了斜靠在枝干上愁颜不展的小少年,他怀里放着一堆石子, 兴致缺缺的抬起手, 朝河里“扑通”一声扔去一颗石子, 随后接连不断, 水花四起,直至树下突然响起了几声鼓掌声。
“妙哉妙哉。”
“……”
梁怀洛微微侧头, 从树上看去看不清来人脸面,只见他身着一袭道士白袍,两鬓发白,发带将黑白相间的头发高盘而起,梁怀洛摇摇头以为是遇上了什么老疯子, 正回了身子并不打算搭理他。
谁知过了良久,梁怀洛才发现树下的人还没走, 几分钟后又听他自言自语道:“失之毫厘,谬以千里,我看少年心绪不佳,却还能将石子颗颗贝联珠贯的投进河中, 着实令人惊叹。”
“……”梁怀洛楞了一下, 心奇这人怎么会知道自己心情不好?他垂眸看了眼自己怀肚上放着的一堆排排相依的石子,抿了抿嘴,这个石帘他已经做了半个多月了,原本他打算今晨拿去送给汤府的二姑娘。
汤府的二姑娘对他来说, 与其他府邸的姑娘们不同, 其他姑娘都巴不得日日可以见到他,可汤言页在孩提时便看见他都哭, 总之其他姑娘都是文文弱弱的娇滴样,偏偏她就是大大咧咧的猴儿样。
身为个姑娘,还能这样的?他觉得新奇,想多瞧瞧她,可他又怕她见了自己哭,所以只好在汤府外的那颗槐树上看看她的小身影。
小姑娘一天比一天大,圆润的小脸愈来愈精致,但脾气也愈来愈放开了,不过那时候他还是一同往日只在树上瞧她,不过后来被她看见了,他便没再躲藏,开始光明正大看着小美人儿。
长此以往下来,梁怀洛便已经习惯了无事时就去那槐树上靠坐着,即使院里时常被门禁被罚站的小姑娘不在,他也会去槐树上歇息。长大后的梁怀洛想过,其实那时候她并不讨厌自己的,不知怎么后来就一发都没发呢就不可收拾了。
他一边想着一边摆弄着手里的石子,时不时朝河里扔几颗,像在在宣泄着什么,将树下的人视作了空气,可那人好似也没在意他的不理不睬,自己自言自语道:“是因中气不稳,便扬长避短的将自己的虚气发散至两臂吗……”
那人嘀咕完这一句后,抬头看着树上的小少年,说道:“这位少年,你这放任自流,毫无章法的掷石技术,真是令我难得一见,可否再使一遍方才那套贝联珠贯给我仔细瞧一瞧?”
梁怀洛蹙了蹙眉,根本听不懂此人说的贝联珠贯是什么,还有先前他自言自语的那些什么稀奇古怪的门理,听都没听过。不过梁怀洛还是因他看了眼河面,河面上整齐划一的波纹久久未息,他不屑一笑,挠挠下巴,道:“前辈过奖了,我随便丢几颗石子而已,哪称得上掷石技。”
江礼捷甚不在意的笑了一下,对他招了招手,说道:“不如你下来,我告诉你什么是掷石技。”
“……”
梁怀洛往下睨了一眼,对上来人的视线,他愣了半秒,来人随是两鬓发白,却五官稳落鼻根修挺,脸上皱纹已隐隐浮现在眼尾,但也不失岁月的味道,他哼笑道:“前辈真是大言不惭,掷石技乃今江湖上失传长久的武功,我看前辈两发鬓白,一把年纪的人了,不如赶紧早点回家歇息罢。”
江礼捷不怒反笑,无奈的摇了摇头,心里感叹着,到底还是个十岁的孩子啊。他手指了指树枝,说道:“再不下来,你屁股下坐的那根树枝也要断了。”
“嗯?”梁怀洛音调将将收起,便听小小的一声“咔嚓”,这树枝当真是要断了!他赶忙拿上怀里的石帘,轻轻纵身跃下,落地是掀起了一层黄沙灰。他抬头看了眼那根树枝,心想,难道是自己吃胖了不成?这树枝怎还支撑不住了呢。
江礼捷随意看了眼他手里的石帘,一眼看穿道:“你倒是真喜欢石子了,连送姑娘的东西都是石帘。”他心里感慨难得,当真是难得的英才,不枉他故此寻他一遭,但不知为何,这位少年周身又戾气不羁,像在抑制着什么。
梁怀洛冷哼一声,偏过头看向江岸,不作答。
江礼捷思索片刻,道:“莫非……是受人阻碍了?”
“……”梁怀洛手一顿,转头看着他好笑道:“前辈莫不是个算命先生?”
江礼捷垂首摇了摇头,生怕继续猜下去,他能将自己误会更深了,也懒得再继续猜测下去,免得他一个世人口中风风火火的传奇人物,在他这儿反倒变成了一个算命老头儿,传出去都没人信。
二人相对无言,良久后,梁怀洛见旁人不说话,便从石帘上扯下一颗碎石,放在手上把玩了几分钟,一时觉得无趣,自顾自的抛起了石子,石子在他手中仿若被赋予了生命,不差分毫的碰中树上的绿叶,在落下,再被抛起。
江礼捷的视线跟随这颗石子起起落落,这么厉害的把控能力连他都不曾拥有过,觉得挺邪乎的,随口问了句:“不知少年可曾听过三仰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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